凉立时窜上四肢百骸,如同一只轻灵的小妖精在热魄中嬉闹。浮躁的血液也降下了温度,归于平静,山里仿佛刹那间静了下来,惟有白羽的鸟飞徊长嘶。
“呵……”她吐了一口暑气,半伏在岸边青草上,茸茸软软的草尖划过她纤细的臂膀,似是风吹过竹叶般,萧萧飒飒,空旷清明。她半闭着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回想起君溟墨方才问自己,只是为了去寻父母吗?她反问自己。万籁静寂下来,她听得见自己的心声。是想见他罢,想质问他为何不能护得自己周全,质问他为何始终不出现,质问他这一切的一切,是否只是个精心安排的阴谋。然而,却又害怕答案令人神伤。
可她还是想问清楚,哪怕这八年的回忆碎如破镜,也不能再自欺欺人。她如是想着,再次抬头望向天空,清澈的水蓝铺满了一线天,回忆也排成一线,走马观花而过。
他的笑颜,他的皱眉,他的暴怒,他的嬉闹,潮水般涨涌,拍打在她的心之海岸上。捉摸不清,不可触及,进退维谷,她几要疯癫。而后,她沉入水底,一任尖锐的冷冽灌入神经,洗去回忆的风尘。
却恰此时,她依稀看见了一抹不可盈握银光,轻灵飘渺。她循着那光影向潭水深处而去,前世学过游泳,尚可自救。
潭水愈深,愈是清冷,划过她的肌理,深埋入骨髓,荡涤她灵魂的每一处角落。那银色的光辉时隐时现,如暗夜里的精灵,巧笑倩兮,潜入潭兮。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似是定要抓住那缕清光一般,穷追不舍。
近了,更近了一些,那光滑的触感掠过指尖,有如凉风,却又忽而消匿,她渴求着那样的柔润,更深入了潭中。
她看见了,那是一尾游银,嬉笑着摆过长须,沉入黑暗之中。泉水灌入她的喉中,她也不顾,依旧追逐着那虚无的清银。急漩的奔流团团围住她,进亦不得,退亦不得,冷泉冲得她睁不开眼,一片混沌未开。
她不追了,挣扎着上岸,水面离得很远,她才知道自己不觉中游了很远很深。挣破水面的那刻,仿佛重生一般,她大口喘着气,一时间思绪清朗,不觉摇头,真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却听见水桶落地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对上了君溟墨惊愕的乌瞳。她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身无衣物的羞赧,而是害怕思绪被看穿。
他蹙着眉转过身,低声絮语:“快穿上衣服,这像什么话……”
她才后知后觉,又潜入水中,溯洄原地。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将换下的衣物乘入盆中,方堪堪跑回君溟墨所在之处。
他看着她,一副不解之相,问道:“早说了让你莫在溪里沐浴,免得污了这清泉……算了,你刚在深水里作甚?不是在源头那儿沐浴吗?”
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说是去追一尾游银吗?又似乎太过荒唐。半晌,她方微微一笑道:“追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境。”
听了答案,他更是不解了,只得摆摆手,直道是莫名其妙。阳光照在她洌泉洗过的乌发上,几丝水蓝熠熠兀然。他想了想,便说了别的:“对了,你既然已沐浴更衣,便把这水提回去罢,反正也是该你了。”
她不禁拧眉道:“说好了是你的,怎么能反悔呢?就算是棺材脸也不能不守信啊!”
他冷哼一声,辩驳道:“你这妖女,少得了便宜便死咬不放,先时帮你可是有条件的。如今这条件没了,你再提回去有何不可?”
她却抱紧了盆子,单手对他做了个鬼脸,大笑着跑开了,边跑边喊道:“棺材脸就是棺材脸,出尔反尔,要提你自己提,我可不管。”
他望着她飞出去的背影,如同初展羽翼的雏鸟,不禁一怔。她又回头大喊:“不过无论如何,你可是说好了明日要教我轻功了呵!不许耍赖,否则爷爷回来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