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偏著靠著椅背,髮絲凌亂的黏在臉上,兩頰紅腫,嘴角血跡已經乾枯。
紀曜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脆弱又狼狽的沈梵梵,就算小時候她被狗追得滿果果山坡跑的時候,就算哭得滿臉眼淚的時候,也是一身乾乾淨淨的公主裙。
寧擇城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而後上前,彎下腰小心地解繩子。
紀曜伸長手,身體下意識往前傾,卻忘了自己的腿,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還是王晰反應快,及時攔住了。
「紀總,小心。」
看著撐著自己胳膊的手,紀曜拽緊了拳頭,回頭看向王晰的目光冰冷似利劍,啟唇冷冰冰地吐出了兩個字:「放手。」
王晰被紀曜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放開了手。
紀曜沒再看王晰,他甩甩胳膊,轉過頭看著寧擇城,蹙眉:「你動作輕點。」
「好。」
半分鐘過去,繩子被解開,寧擇城正準備抱起沈梵梵的時候,手卻被人抓住了。
「我來。」
寧擇城回頭,看著身後的紀曜,他什麼也沒有說,放下手,往旁邊讓了一步。
紀曜移動著輪椅上前,視線牢牢的放在沈梵梵的臉上。
在王晰驚訝的眼神中,他將自己腿上的毛毯拿了下來,仔仔細細的裹住了沈梵梵,而後用力抱起沈梵梵放在自己的腿上。
長臂合攏 ,他輕輕將懷中的人抱住,轉身,緩緩駛向車的方向。
王晰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抬腳跟了上去。
但寧擇城卻沒動,看著紀曜離開的背影,他敬了個禮,保證道:「請放心,我一定把紀師兄帶回來。」
紀曜沒回頭,只微微點了下頭,繼續往前,上了車。
車加速駛向醫院,紀曜撩開沈梵梵頰邊的碎發,輕輕觸了下沈梵梵微腫的臉,心疼地親了親她的額心。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沈梵梵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她眨了眨眼,嘴唇動了動:
「紀大哥。」
「痛不痛?」紀曜溫柔地問道。
沈梵梵勾著唇角笑了笑,「紀大哥,我也想放風箏,你能不能帶我一起……」
她的聲音很小,小得像蚊子,音落,她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軟軟地靠在了紀曜的懷中。
聽清的沈梵梵的話,紀曜的心像被萬劍穿過。
他記得這句話。
那年他和紀敘在山莊後的山坡上風箏比賽時,有個穿著小裙子的小姑娘跟在他們的身後跑,嘴裡一直喊著:「紀大哥,等等我,你等等我呀……」
再然後,小姑娘被草絆到,摔倒在地。
紀敘沒管,還在往前跑。
他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放開了牽著風箏的線,轉身抱起了小姑娘,理好她的小裙子,問她:「木木,你有沒有摔到哪裡?痛不痛?」
小姑娘沒回答,癟癟嘴,牢牢地拽著他的手,大眼睛帶著渴望,聲音委委屈屈:「紀大哥,我也想放風箏,你能帶我一起嗎?」
可是他已經放開風箏的線,剛剛還飛得高高的風箏跌落,掛在了樹上,線和樹枝糾結地纏繞在一起。
紀敘跑遠了,風越來越大,風箏也越飛越高,他開心地大聲歡呼著:
「哥,我贏了,我贏了,我比你厲害……」
……
只因為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那些無憂無慮的過去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紀曜閉了閉眼,伸手搖下車窗,狂風趁機鑽了進來,卷著塵土。
紀曜護住沈梵梵的臉,回頭看去,那棟別墅越來越遠,矗立在雜亂的樹林中,安安靜靜的,破舊的外表,滄桑的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沒人知道,裡面正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