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斐問道:「平四叔,你跟那閻基說了幾句什麼話,他就心廿情願地交還了拳經?」平四道:「我說:『你撕去的兩頁拳經呢?苗大俠叫你還出來!』就這麼兩句話。那時苗大俠便在他眼前,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還。」平斐沉吟一會兒,道:「這兩頁拳經為什麼在他那裡?你為什麼叫我記著他的相貌?他為什麼見了苗大俠這樣害怕?」
平四不答,一張臉抽搐得更加難看,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強忍著不讓掉下。平斐道:「叫叔,我不問啦。你說過等我長大了,學成了武功,再原原本本地說給我聽。我這就好好地學。」
於是叔侄倆在商家堡定居了下來。平四在菜園中挑糞種菜,平斐在練武廳里掃地抹槍。馬行空在商家堡養傷,閒著就和女兒、徒兒、商寶震三人講論拳腳。他們在演武練拳的當兒,平斐偶然瞧上一眼,但絕不多看。
他們知道這黃黃瘦瘦的孩子很大膽,卻從沒想到他身有武功,因此當他偶爾看七一眼的時候,不論是有數十年江湖經歷的馬行空,還是聰明伶例的商寶震,從來不曾疑心過他是在留意拳法的奧妙。但他決不是偷學武藝。他心中所轉的念頭,馬行空他們更加想不到了。因為每當他看了他們所說的奇招妙著之後,總想:「那有什麼了不起?這樣的招數,只好用來跟蠢材笨蛋胡混瞎纏,又怎打得倒英雄好漢?」
因為他其實並不姓平,而是姓胡,他的姓名不是平斐而是胡斐;因為他是胡一刀的兒子,那個和苗人風打了五日不分勝負的遼東大俠胡一刀的兒子;因為他父親筲遺給他記載著武林絕學的一本拳經刀譜,那便是胡家拳法和刀法的精義。
這本拳經刀譜本來少了頭上兩頁,缺了紮根基的入門功夫,缺了拳法刀法的總決,於是不論他多麼聰明用功,總不能入門,練來練去,始終不對頭。現下機緣巧合,給閻基偷去的總訣找回來了,本來碰得焦頭爛額拼命也走不通的處所,突然變成坦途大道,武功進境一日千里。
閻基憑著兩頁拳經七的寥寥十餘招怪招,便能稱雄武林,連百勝神拳馬老鏢頭也敗在他手下。胡斐卻從頭至尾學全了。當然,他年紀還小,功力還淺,許多精微之處還不了解。但憑若這本拳經刀譜,他練一天抵得徐錚他們練一個月。
何況,即使他們練上十年二十年,也不會學到這天下絕藝的胡家拳和胡家刀。拳經刀譜中間,更有幾頁是內功的精義,內功一深,即令是平庸之極的一招,出手時也有莫大威力。
每天半夜裡,他就悄悄溜出莊去,在荒野里練拳練刀。他用一柄木頭削成的刀來練習,每砍一刀,就想像這要砍去殺父仇人的腦袋,雖然,他並不知仇人到底是誰。但平四叔將來會說的,等他長大成人、武藝練好之後。
於是他練得更加熱切,想得更加深刻。拳經刀譜中的難處,一項一項地想明白了。因為,最上乘的武功,是用腦子來練而不單是用芊腳來練的。
這樣過了七八個月,馬行空的傷早就痊癒了。商老太知道商劍鳴雖一世英雄,但去世時兒子年幼,學不到多少八卦門武功,她知馬行空拳腳了得,便留他教導商寶震功夫。馬行空經惡鬥閻基一役之後,心灰意懶,只想及早退出江湖,好在半生奔波,稍有積蓄,鏢行便暫不營業,眼見主人殷勤,也就住了下來。
商寶震沒拜他為師,只因商老太有這麼一股傲氣,八卦刀商劍鳴家傳絕藝,怎能去投外派師父?但馬行空感念他家護鏢的恩情,對商寶震如同弟子一般看待,只要是自己會的,他想學什麼,就教什麼,將拳技的精要傾燊以授。百勝神拳的外號殊非幸致,拳術上確有獨到造詣,這七八個月中,商寶震確實獲益良多。
馬行空也已看出來,商家堡並非臥虎藏龍,另有高人,只是那一日閻基為何匆匆而去,卻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