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魂坠,轻如云魄起的上品刑窑茶盏被赵光义摔得粉碎,震怒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上咆哮:“十万禁军,十万禁军啊,朕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十万大军,就这么葬送在他潘仲询的手里 !回到府州的残兵败将不过两万余,我大宋从未吃过这样的败仗,我大宋的将领从未遭遇过这样的败绩! 惨败!这是惨败! 谁允许他擅自退兵的?擅作主张,损兵折将,罪该万死!”众文武俯首躬腰,噤茗寒蝉,无人敢言。
赵光义怒气冲冲一拍御案,伸手指向曹彬,喝道:“曹国华「你是枢密承旨,你说,潘美该当何罪?”
皇帝问到头上,曹彬便不能不言了,他捧笏出班,沉声说道:“圣上,潘美的奏陈军报已到,臣仔细看过,潘美虽败,非因擅作主张退兵之故。实因我军冒进,战线延长,自横山而至夏州数百里荒原无我一处堡垒要塞,莽莽雪原,敌骑纵横往返,来去自如,断我粮道,劫我倡重,前方十万大军已不克久持,潘美当机立断,果断退兵,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只说了一半,赵光义脸上便是一红,冒进?宋军为何会冒进?他曾一连三天,连下三道圣旨催促潘美急进,曹彬这么说,难道潘美损兵折将反成了他的责任?
赵光义恼羞成怒地道:“狡辩,纯属狡辩,朕只问你,潘美未奉诏谕,擅自退兵,以致中敌埋伏,损兵折将,该当何罪
曹彬鼻翼上沁出细密的汗珠JL,说道:“治军当严,赏罚分明,潘美打了败仗,理应予以严惩。”
赵光义神色刚刚一缓,曹彬话风一转,便又说道:“但臣以为,赏罚分明,亦须有度。赏无尺度,便会滋生骄逸,放任乖戾;罚若无理,也必流于粗暴,失于偏颇,有失赏罚之初衷,诚不可取,总要赏罚明辨,赏罚合理,才能令人心服口服,亦可警尤他人。”赵光义脸色一冷,森然道:“曹国华,你这是在教训朕么?”
“臣不敢!”曹彬腰杆儿又弯了弯,声音语气更加恭敬,但仍执拗地道:“臣仔细看过军报,扪心自问,换了臣是潘美,当时情形「唯一选择,也只有壮士解腕,马 上退A。'o哪怕明知退路上没有陷阱。”
赵光义冷笑:“就这么 退兵?把十万大军送进虎口,逃出区区两万人,这也叫壮士解腕,笑话!天大的笑话!这是把整个身子都扔给了人家,只逃出一条手来!”
曹 彬身子又欠了欠,几乎快成九十度角了:“圣上,臣以为,断的不是全身,仍是一只手。”
卢多逊,张洎、薛居正、吕馀庆、罗克敌、党进等人都替曹彬捏了一把冷汗,赵光义听了却是气极而笑,他倒没有马上大发雷霆,反而缓缓坐回龙椅,寒声道:“八万人只算一只手,两万人倒算是全身而退了?好,你且说说,让朕听个明白。”
“是!”曹彬缓缓直起腰来,一直这么哈着他也吃力:“圣上,潘将军十万大军聚于夏州城下,困住杨浩,而其军营距横山绵延敌百里,皆是莽莽雪原,那是夏国骑兵的战场。如果潘将军没有当机立断,立即退兵,那么就需要后方不断地起运粮草稆重,以供应前军所需。
如此一来,粮草军械、甲仗军服就只能一批批地不断落入夏军手中,夏军借我宋国财物,以战养战,不断壮大,此消彼长,我宋国纵有百年积蓄,也禁不起这么不断的消耗。
而前军得不到 补充,冻饿乏力,漫天风雪就足以将这十万大军活活困死在夏州城下,到那时便连这两万人也不得生还了。
又或者,潘将军可以将前敌情形速报与圣上,朝廷命麟府守军予以接应,又或者再遣军队,确保其从容退却,然而,往返京师旷日持久,再调大军劳师远征旬月可及,待得非大军赶到,已是春暖雪消时节,军中余粮岂能支撑如 此…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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