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到齐达已经往这边来了,拿起桌上的茶碗做掩饰,带了几分讥诮的轻声道:“陛下固然不喜世族,却更恶列侯。他不会希望列侯分封的事发生的,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还是说我高估你了?”
张华眉梢怒气一闪,庾隐却是将手中茶碗一抬,示意谈话到此告一段落。而齐达,也确确实实的就要走进堂屋,只得暂时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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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达家里的饭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号八仙桌,一方只能坐一人。因为抢位动作不如庾隐迅捷,所以张华不得不坐在了齐达的对面——齐达身侧的另一个位置被齐又占了。
虽然都是“君子”,可是齐达家里从来没有“食不语”的习俗,所以饭桌上就听见齐又叽叽喳喳的跟齐达述说着他们书院的事情,庾隐在一旁不时的应和着,妙语连珠的逗得齐又不时咯咯的笑起来。齐达则偶尔插上两句提醒让齐又快点吃掉碗里的饭,态度严肃而温柔。
张华无言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虽然齐达在信里跟他说了许多事,可是到底比不上庾隐日日过来参与他生活这样接近。所以当他们的话题转到日常生活琐事上的时候,他根本插不上嘴。
目光转向一旁优雅的夹菜吃饭还应付着乐淘淘的齐又的庾隐,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庾隐,确实存在着距离。
因为家世的原因,使得庾隐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转圜自如。眼前的齐又,就在一个时辰前还因为庾隐的到来说“讨厌”的,可是现在已经被他逗得乐呵呵的了。
自己,因为从小的经历不同,比起他来却终究是欠缺了些手段。
目光转到齐达身上,也许是因为幼时养家的经历太过深刻,齐达温和而坚韧的气质特别突出:不是人们常说的“君子翩翩温润如玉”的那种温文,更多的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后的那种坚韧。因着这种坚韧,齐达特别吸引那种见多了黑暗而心灵疲惫、或者无所依托的人,譬如刚刚离开的齐文俊,前不久的那个王爷,还有眼前的庾隐!有事没事,他们都喜欢往齐达身边凑。
说起来,就连他自己……就连他自己,也是很喜欢这种陪在齐达身边的感觉吧。
对于自己的感觉,张华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他确实喜欢陪在齐达身边的感觉,可是有时候那种陪伴却会让他尴尬。当初选交趾,固然有重振家门的意思,可是也不乏远远避开齐达,避开那种尴尬的情况念头。
可是现在,看着庾隐一脸温柔小意的给齐达夹菜,看着他们三人这么融洽的相处,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实在太仓促了。
果然,自己比起庾隐,还是差了一些。不过,就算这样,庾隐也休想从他手头把齐达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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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没多久,庾府的下人就找了过来。作为庾氏现在实际上的掌权人,庾隐很少有轻松的时刻。
张华与齐达一起送庾隐出门。齐又站在垂花门后作拍手状,庆幸走了一个跟自己抢哥哥的坏蛋,那样子看得张华忍不住轻笑起来,却被瞪了一眼,才想起自己也是被他归类到抢哥哥的坏蛋里的。
出了门,庾隐说要跟张华说两句话。虽然不知道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齐达还是善解人意的退了开去。那一脸理解的表情,看得庾隐张华二人心头俱是抽搐不已。
车夫也退开之后,张华不等庾隐开口,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交州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退让。”
庾隐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张华脸上开始浮起怒色,才道:“如果没有退让,那你站在这里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交州人,那是我的底线。”
“只怕马维不这么想。”庾隐讥诮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