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一样,**地丢在老人脚前的。
他的全身都是鲜血,张开嘴,满嘴也都是鲜血。
老李裁缝央人找来一辆大车,拉着他回家去。一路上,小李保正瞪着血糊糊的眼睛,张着血糊糊的嘴巴,满是伤口的双手,死攥着爹爹的手指衣袖不肯放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给久不相见的爹爹听。
可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却终于连一个囫囵的字儿,也没能吐出口来。
屋外白杨树的叶子一天比一天绿,一天比一天密,天气也一天天暖和起来,春天真的到了。
可整天呆坐在破土屋里,裹着那身又多了几处补丁的宽袍大袖、怔怔地望着桌上那明晃晃剪刀,和乱糟糟针头线脑的老李裁缝,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浑绽不出哪怕半丝春意来。
“唉,李叔的孩子真的惨那!听说是胡人搜什么贼寇时,正好在那个村子里头堵住他,说他是贼寇同党呢。”
“可不是咋的!不过小李一口咬定是货郎串村,路过那里,啥也没干过,谁也不认识,那些兔崽子们折磨了他好几天,嘿,他楞是没改过半个字口!”
“……”
“爷爷,爷爷,您别难过了,别难过了,狗剩跟您学裁缝罢,学了爷爷手艺,将来孝顺爷爷,给爷爷摔瓦盆子。”
老李裁缝眯着愈发混浊的老眼,打量着面前又高了些、壮了些的狗剩,摇摇头:
“好孩子,别学爷爷这个,你去学弓箭,学武艺,练得高高壮壮,像你爹爹和你郑三哥那样,把那些该死的兔崽子们统统赶出去!
………【(六)】………
虽然天还不是很热,但知了却已在老李裁缝土屋外的白杨树上没完没了地嘶叫了一晌午。wenxuemi。com
老人哆嗦着七根手指,颤颤巍巍地对了半晌,才总算把线头穿进了那根头号大针的针鼻儿,他抹了把额上的虚汗,看了看屋外渐渐变暗的天色,幽幽叹了口气:
“唉,老了,要是那小子还在,唉……这知了,咋吵吵个没完了。”
袅袅的炊烟开始在家家屋顶上飘起,下地的人们说着扯着,三三两两地沿着田埂往自家走去。
往常这当儿,狗剩该捧着个饭碗,笑嘻嘻地在门口探进脑袋来了罢?这孩子,这些日子也不知哪儿疯去了,总也看不见个影儿。
“爷爷爷爷。”
老李裁缝正胡思乱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在门口响起,狗剩笑嘻嘻的脸蛋儿也随即探了进来。
老人的脸上浮出久违的一丝笑意来,多日不见,这小子高了,黑了,也壮了:
“死皮猴子,这些日子也不来瞅瞅爷爷,快,快进屋里来。”
狗剩做了个鬼脸:
“爷爷,我还带了个人来看您。”
老人诧异地望去,便见一个独臂蒙面的汉子,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你、你是……”
那汉子随手放下门帘,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
“叔,不认得咋的?”
“郑九!”老人的老眼登时亮了起来:“你这孩子,你没、没,好啊,好啊!”
郑九见老人激动得有些立脚不住,忙伸出独臂,一左一右,扶着他坐到炕上:
“叔,侄儿没死,侄儿命大着呢!好教叔高兴高兴,现在方圆千里,咱们的人已聚拢了好几千,就等入冬上冻,胡马东下,咱们就,嘿。”郑九挥动蒲扇般的巴掌,凌空用力一劈。
老李裁缝眼泪不住涌出,连连点着头:
“好孩子,好孩子,好,好!老了老了,想不到还有个盼头,唉!”他的脸色忽变得凝重起来:“九子啊,我那小子,你那大兄弟的事儿,你知道点儿罢?”
郑九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