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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注射針藥或是他的死,讓我失去了那段記憶?什麼記憶不再使我痛苦?現實,此刻——在我寫作時,大師隨著我回到家鄉,他像我一樣驚異。我們的身體在一起,靈魂在一起,彼此越來越近,像兩個從未有過的詞落在紙上,產生出從未有過的含義。

「你我二人誰也不識誰。」書生淡漠地指出。

「但我了解你。」

她頭也未抬說著,繼續手上的工作。敲門聲,不錯,很清晰,是有人在敲門。

她知道,她已經沒有朋友。曾寫信給文學圈中幾個著名前輩求助,沒有人回答。她明白自己在文學界早已是個「破鞋」,人人得而避之,尤其是那些有丈夫兒子的女人,或是有老婆家小的男人。

她沒應門,卻咳嗽起來,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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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無家無室的年輕人來到病床邊照顧她。他很像大師年輕時的照片。並非重病之人易生幻覺,她知道自己馬上就會見到大師。貧血、肺病、喉瘤,虛弱的身體對針藥開始拒絕。她從逃開戰火始,終於還是被戰火追上。難道不是天意嗎?她是一條彗星,到哪裡,哪裡就失去安寧,夫妻會反目,原野會流血遍地。

「我並沒有發瘋,雖然我一直處於發瘋的邊緣。」她每吐出一字都得忍著巨痛。

「你不能說話。」

她改用筆與他說話。那一年,祖父非要打她的手,因為她忘記把書放回書房。她害怕地伸出手,祖父卻只是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了拍,他哪捨得打她?院子後面有一棵棗樹,她喜歡爬上樹,在樹上吃棗。「你知道,我恨他,也恨他。」她扔了筆紙,掙扎著坐起來。

「還是我自己不好,幹嗎信人家呢?」她說話沒人回答。

護士走進來,她才發現房裡就她一人,年輕人這會兒不在。護士打完針,對她說,下午得開刀,換她喉中氣管。幾天前她被醫生誤診,錯開一次刀,使病情加重,早已不能發出聲音。不久,她已徹底地在自己預料中,昏迷不醒。

魚游上岸,五顏六色,呼吸著青草的芳香。水裡開滿花朵,清一色藍,和她的衣服混成一體。我不願停止思想,我可以想像在家裡,我自己的家。失去的孩子們長大了,在身邊嬉戲,叫著媽媽,還有一個鬍子剪得整整齊齊的爸爸。是的,什麼都還來得及。窗外山太青,樹太翠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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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能夠等到獻給大師的書出版。三分之一由於病;三分之二由於我就是要這個結果。她想,可能說不定是她起床的時候了。

穿上衣服,她站在床邊。房間裡蠟燭突然滅掉,漆黑髮紫。按照一般小說的程序,現在應該發生點什麼,生活比小說更像小說。她耐心地等著,月亮從漆黑中升出,不過絲毫未增添某種神秘。生活也並不比小說更神秘,她保持鎮定。

窗外有手指在輕輕敲。這就對了,她走過去。猛地打開門,外面什麼也沒有。演習呀?她罵道。

「當然不,」有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過身,房裡並沒人。

「別費神,你看不見我,我看得見你。」

「那也好,你想要什麼,」她說,「你想幹什麼?」

「你倒真直接了當,你真不尋常。」

她的手朝外一揮,好像不屑似的。門外走過許多人,只有腳尖著地,走得急匆匆的。

「跟上去,孩子。」那聲音變得溫和些了。

她於是出房間,感到自己也是腳尖著地,如在半空中行走。前面的人,全是白衣,長短不一。有的搭肩拉手,有的一前一後互不干擾,悠哉怡然。走廊極長,不寬,但屋頂高,在黑中顯得遙不可及。我演過戲嗎?她不肯承認,如果演過,唯有這一回,激情早已消失,我隨命運愚弄,也唯有這一回清醒,毫無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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