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暗忖。
不仅仅是美丽,当然不仅仅是美丽,如果一个女人只有一张美丽的脸,那么最可能的归宿是被男人关起来做一只雀,但何秀真不是的。如果一个女人到了五十多岁,仍然有三十岁的轮廓,那么当她年青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
或者会更美一点,或者不会,但毫无疑问的是,封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紧张,因为这个虽然看起来很不像五十多岁的女人,脑子里真的藏了五十多年的阅历和经验。
她的眼神很温和,但暗藏着审视;她说话很客气,可暗藏着机锋。
封清不得已,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听着她笑笑的问自己的母校,用三分轻叹的口气说:我不好和你比呢,我是在伦敦艺大勉强修一个学位,怎么可能有修美术史的会毕不了业。
听着她用介绍自家客厅的口吻说塞纳河左岸,像亲身经历的一般描绘文艺复兴,说塞尚、说伦勃朗,说莫奈……不,她当然不是在故作风雅,她是真的懂,她一生浸在其中,她说得妙趣横生。
听着她款款的用淡然的口气说着许文彬的童年,然后好似不经意,问封清的出身,口气中带着三分惊讶:哦,原来你不是台北人。
转而又说到家里的情况,住什么地段,用什么样的车,用微嗔的口气说这孩子不上进,知道要学也晚了,最后只考上了柏克来。
“男人么,总不好和我们女人比,我们吃吃玩玩也好过一辈子。”她眨眨眼,冲封清一笑。
封清笑得很妥贴,但是思路却有点乱。
接下来他们聊起葡萄酒庄、滑雪圣地、哪里的湖最适合放船屋,不,他们当然不是暴发户,也算不得世家豪门,她不用辜青斯基,戴普通的蒂凡尼铂金婚戒,不大不小一克拉多的美钻,藏在手掌这一面。
她没有炫耀,她只是在展示,展示她的生活,然后细心判断你是否有能力成为那一份子。
封清忽然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她曾经赖以为骄傲的一切忽然变得不再重要,她走进了陌生的国度,在这里重要的一切,她全然不擅长。
妈的,她在心里骂,跟我讲伦勃朗,有种和我谈普朗克,大家讨论一下费米能级,波尔兹曼分布……当然她也只是心里骂骂罢了。
于是,她开始用一种求助的目光,看向许文彬,可惜她只看到这个男人在微笑,喜色盈盈。
呵,是了,未婚妻,母亲,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是如此的高雅不凡,这足以令任何男人都觉着得意。
封清只觉得心头发虚,空荡荡白茫茫,将手藏到了桌下,无意识的拨弄手机,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她都会漂亮的撑下去,在何秀真机敏的眼神中支撑下去,毕竟她不能丢了自己的脸。
“封小姐结婚之后还会工作吗?”
“当然会。”封清差一点就要把惊讶带到脸上了,怎么可能不工作?她念了二十二年的书,和她家儿子念得一样长,总不见得是为了教她孙子看伦勃朗吧?
“哦……”何秀真笑笑,略有些失望的,却又自嘲道:“现在的女孩子果然和我们当年不同了呢,不过有事业的人就是要特别一些呢,也难怪当年介绍那么多温柔漂亮的女孩子给他,他都看不上。”
只一句话,带消带打,有称赞有暗示,封清感慨,任何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都可以去应征新闻发言人,她们深谙说话的技巧。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阿清难道就不温柔不漂亮了?”许文彬笑着打趣。
“怎么?还没有结婚就向着媳妇了?”许妈妈在答那边的话,眼睛却还在封清这面:“只不过女人结了婚,总是要以家庭为重,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
“那是当然的,你操心太过了,阿清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许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