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下了鬼面,走到我身边坐下,沉默一会儿后,笑问:“为何不睡?”
“你不也一样?”毫无意识的话,脱口而出。
“嗯?”他不解。
我转了眸看着他,弯了弯嘴角:“你下午去哪了?”
他愣了一下,而后微笑,抱住我,如实回答道:“去了北边军营,和将军们商讨楚丘战事。如今墨武带着第一拨骑兵已出发了,将会趁夜潜入楚丘之后;第二拨将于卯时而出,迎敌之侧,诱敌深入。稍候大军会自明日巳时出发,届时重兵合围,楚丘不愁难攻下。”
我点点头,笑,说废话:“你真的很会打战。”可是即便你能打赢,还能不能帮到齐国,我却不知。
他伸手握住我的指尖,惊道:“你身子怎么这么凉?”
我低头,悄声:“我刚才出去走了走。”
他默了半响,随后将温暖的脸颊贴着我的额角:“睡吧?”
“好。”
我顺从躺下塌,他帮我盖好锦被后,站在塌侧垂眸看着我。眼前男子身影修长,外帐微弱的烛光钻透屏风照出一道斜斜的阴影,压在我脸上时突然让我心神一定。他笑了笑,伸指揉揉眉,转身欲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你不睡?”
“还有奏折要看。”他说得轻松,但即便是再习以为常的淡然,那张俊美的容颜上倦色已深,目中疲意已现,分明是过度劳累所致。
我心中狠狠一阵抽痛,有声音在心底张狂地笑:你看看,你看看,他离齐去楚了,别人却为了齐国的事劳累至此。
那声音笑得我不堪忍受。我忍了再忍,眼中还是忍不住一涩,有水雾刹那迷眼。
他望着我。我看着他,不敢眨眼,只知视线朦胧中依稀能见那墨玉一般眸中的诧异和怜惜。
我吸了吸鼻翼,垂下眼眸,小声道:“别去看奏折了。今夜先休息,可好?”
他怔了一会,后笑道:“好。”言罢他坐回榻上,歪着身子倒下,躺在了我身边。我想了想,拿了锦被盖上他的身子。
他靠过来,伸了双臂将我搂在了怀中。
“是不是很暖?”他笑着问,言词又开始不羁放荡,仿若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我眨眨眼,噙在眼角的泪水簌簌一落,沾上了他的金色衣裳。手腕抬起,我伸指抹上那片湿润,想要擦干。
他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低头看我,眸间清朗:“出什么事了?”
我咬着唇不说话。
他走了,离齐去楚……心中一阵钻心的难受,眼泪又掉,我努力过,但控制不了。
“夷光……”身边的人低声呢喃,他的脸小心地俯下,温暖柔软的唇轻轻蹭上我的眼角,慢慢地吮去了所有的泪水。
泪水不在,而那处温软正在试探而又诸般爱怜地下滑。
我麻木承受着,脑中空白,心绪紊乱,宛若浑然不知般任他吻着。是觉得我欠他的,还是我心中已失望到绝望的地步,抑或还有其他……
我不知道。
只是在他的唇靠近下颚时,我还是低头躲开了。烧红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心中却黯然神伤。
不,不能啊。
我非得要找到无颜问清楚。背齐投楚……他不是那样的人,绝不是。
身边的人手臂收拢一下,更紧地将我揽向了他的怀中。这怀抱确实温暖,甚至还带着久远的熟悉,让人心安,真的让人心安。
我轻轻闭上眼睛。
“他走了?”晋穆问。
这声音有点凉,听得我一个激灵,倏地睁开眼。
他笑着伸手摸我的脸,指腹在我颊边缓缓揉抚,似是安慰。“我刚刚收到了金城的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