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盯着段青鸾:“皇后娘娘!你可知私自处置了朝廷命官,哪怕你是皇后也是死罪!”
段青鸾道:“本宫知道你不会信也不会甘心,但本宫本来就已是后宫之主,你再媚惑圣上也不可能取代本宫,朝堂的事更不是本宫一介妇人该管的,所以你觉得,本宫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你一个小小的死囚,有必要么?阮大人,本宫虽恨你,但向来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也不屑如此行事。这的的确确是陛下的意思。你对本朝有功,本宫也不忍心你就这样悄悄死去,特来送你一程。本宫言尽于此,大人还是一路好走,千万莫回头。绮莺绮燕!快替本宫送阮大人一程。”
阮妗华心顿时就凉了,难道……逃不了了么?
她岂能死的不明不白!
“我要见他!让我见他……唔!”她已饿了多日体力不支哪里敌得上这两个宫女的强逼,刺鼻辛辣的酒被灌进鼻喉,她觉得自己现在就要窒息了 。
断肠毒酒入喉,已成定局。
“我……要……见……皇……上。”
段青鸾语带怜悯:“他那日已绝情至斯,你见他何用?”她顿了顿,忽然叹道,“你知道千日醉生的功效,不会死的太痛苦。阮妗华,你的皇帝陛下,我的夫君,从来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她丢下这一句,带着两个宫女就离开了。
死寂的牢房,又只剩下她一人。
千日醉生的味道还在,异样的香醇在口中萦绕,却只让她觉得万分苦涩。
阮妗华活了二十一年,也算是幸运。古来多少名士才子为谋一官半职倾尽心血,她却得天独厚轻易做到一品御丞之职,与宰相平起平坐。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身首异处甚至是不得好死的准备,但她绝想不到会是现在这么个结果。
她是被她爱的人亲手打入大牢,甚至不给她丝毫解释和为自己清白努力的机会。
她还记得年少时,少年笑如春风自在,纵使略显纤弱,却也有堪比寒山雪莲的优雅脱俗气韵,淡淡疏离却不失亲和。
她从未见过笑的那么好看的人。
于是她把他牢牢刻在心上,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珍之重之。
然后她逃出家中参加那选拔官员的尚林宴,阴错阳差成了五品的史官。
那个时候他已是大魏的君主,父皇猝死,他匆匆继位。先皇子嗣单薄,本来五个儿女,除了已嫁出去的大公主,四个儿子本就只余了他和四皇子。可四皇子魏君奕早在当年的那场大火中失踪,大魏朝唯一能继承大统的,唯他而已。
可惜朝臣欺他孤弱势单力薄,别有用心之徒更是架空他的权力,仅仅让他做个傀儡皇帝,他郁郁不欢,笑容再也没有当年的清澈……
当时,将政权牢牢控在手中的是她的父亲——阮相。
她身为臣子,为陛下殚精竭虑,谋国事,谋家事,终收到重用,成为魏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官。
后来,父亲告老还乡。他离开魏城的那一天,她躲在城楼上看着。傍晚的天空黄沉沉的,光线不好,她看见父亲佝偻的背影,看着父亲的马车离去,直到渐渐连黑点也看不到分毫。
她转过身,已是泣不成声。
她忤逆,他容她。
她作官,他助她。
她曾经因政见不合,在朝堂上与他争锋相对,但回到家中,他从不曾说她半句。
父亲年迈,有时她路过书房,还能听见他几声咳嗽。
两年前他离去时留下一封信。
作为一个父亲,他告诫她,朝堂上的凶险远远不是她能够想象的,但是她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那么后果就要她自己来承受,他再也不会,也不能再帮她。圣心难测,他身份特殊,今后将与她不相往来,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