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下,二哥是姜家未來的主人,對上,二哥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只有二哥才能將穆騰出兵的消息一路瞞住父親,瞞住姜家。
書桌上已經磨好了一池墨,鎮紙下壓著潔白柔軟的宣紙。
姜原的手因為劇痛而微微發抖,但握住筆時,便很好地控制了它,一封信頃刻寫就,再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牌,放在信上,「這便是暗衛令,見令如見主人,是裁是撤是留,都由你二哥做主吧。」
姜雍容接過信,確認上面字字無虛,這才命人傳喚今夜值守的守殿郎將,命他將信送給姜安城。
姜原一眼認出,是姜安城的心腹孫通。
「觀名局如觀名畫,阿容,你這一局,真是每一步都安排得妙到毫巔。」姜原道,「風長律自小就對你死心塌地,現在還不來坤良宮,也是你安排好的吧?」
「我說過了,這場大婚,是為父親安排的。」姜雍容道。
不會有新郎,也不會有新娘。
只有謀劃、算計、陰謀、背叛。
這是她的戰鬥,也是她的夙命。
「即便是我親手來布局,也不能更縝密、更精妙的。」姜原嘆息般道,然後向姜雍容伸出手,「現在,可以將解藥交出來了嗎?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伸手的姿勢優雅至極。
姜雍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解藥。」
姜原的臉色變了:「你說什麼?」
「這藥無色,無味,亦無解。」姜雍容的淚水從眼角滑落,「跟我一起走吧父親,不要留在這個世間了。」
「你——」姜原的臉色鐵青,「你從一開始就不是想威脅我,而是想殺了我?」
「是。」姜雍容流淚道,「您要是活著,絕不會放任二哥削弱姜家,世間便不可能有太平……」
霸道的藥力擴散至全身,像是被巨蛇一口咬中了心脈,一口甜腥湧上姜雍容的喉頭,溢出嘴角。
她將那繼鮮血拭去,動作一如既往地端莊溫雅,吉服也是大紅色,血跡沾在上面根本看不出痕跡,她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卻快要耗光她所有力氣。
「女兒不孝……只能在黃泉為父親盡孝了。」
不知是悲憤所致,還是毒藥擴散,姜原也「唔」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家主大人!」夜梟扶住他,「唯今之計,只有試一試運功逼毒。」
姜原喘息著問:「你……多大把握?」
夜梟咬了咬牙:「三成。」
「……去幫大小姐。」姜原的嘴邊又湧出一口鮮血。
劇痛讓姜雍容的眼睛一片模糊,耳邊也嗡嗡作響,但姜原的這句話,她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一時間,只覺得自己聽錯了。
然而夜梟已經扶起了她,掌心貼上她的後背。
她無力地向姜原伸出手:「父親……」
「我答應過你母親,無論如何,不能讓你和阿城重蹈你大哥的覆轍……」姜原坐在椅上,眸子有些迷濛,「那一年我已準備好扶榮王上位,橫刺里插出來一個風長鳴,於是我趁行獵之時準備了一副馬鞍,那是送給鳳長鳴的,可是你大哥卻和風長鳴交換了馬匹,他是風長鳴害死的……你娘卻偏偏不信,說是我謀害親子,你知道你母親生下你後身體便一直不大好,一氣之下,就隨你大哥一起去了……
我恨了風家很多年……你說是我害死了你大哥,害死了你母親,不,害死他們的是風家——是風家!」
「害死他們的人是你……」姜雍容心痛如絞,「那馬鞍是你準備的!」
「你母親也是這樣說……我是準備了馬鞍,可你大哥若不是擅自換馬,死的人就不會是他。你母親不信,你也不信,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