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准备了滚热的醒酒汤,他一气喝了一盅,可脑袋仍觉得有些昏沉。此时此刻,瞧见杜绾亦是转过头来看自己,他不禁笑了笑。
喝合卺酒的时候,第一次瞧见杜绾作这样盛装打扮的他很不习惯,不单单是那沉重的珠冠和霞帔丽服,还有那面上的厚厚脂粉,都是他平素从未看见过的。虽说那妆容极其富丽并不损颜色,但终究比不上此时已经一如平常面目的杜绾。
“外头宾客太多,结果让你在屋子里枯坐了这么久。”起身信手去倒了两杯热茶,张越方才再次回到炕上坐下,将其中一个茶盏塞到了杜绾手中,又轻声问道,“虽说最初用了一些点心,刚刚又吃了寿面,但这一回一闹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你还饿么?”
任凭是谁,被那一顶数斤重的头冠压了足足几个时辰,路上又是颠簸之后又是拜堂合卺安帐等等,这会儿虽说早已卸妆,但杜绾仍然是头痛脖子酸,愣愣地接过茶盏,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一饮而尽。听到张越问饿不饿,她方才感到肠胃空空。奈何这一天实在太过紧张,她此时完全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便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
“我可吃不下那些油腻腻的东西。”
“自然不是那些做得好看吃着却不舒坦的点心。”张越笑呵呵地从礼服底下拿出了两个柑橘,三下五除二将其剥了开来,又将橘瓤塞给了杜绾,“这是之前英国公府打发人送来的,我瞧着颜色喜人,再说这柑橘甘甜解渴,就悄悄藏了两个,你先吃了解解渴垫垫肚子。”
饶是杜绾事先想过这新婚之夜会是怎样的情形,此时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心头顿时少了几分紧张。剥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确实甘甜生津。她便侧头打量着张越,见他那额头在烛光之下显得油光光湿漉漉的,便递了一块帕子上去。
“都是九月的天了,看你这一头油汗,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幸好大哥和二哥帮忙挡了好几回,否则我今晚只怕就得横着进来。”想起那些频频起哄的勋贵子弟,张越忍不住心有余悸,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他便索性脱了身上大衣裳盘腿上炕,因见杜绾的脸上红扑扑的,他便下意识地说,“瞧你热的,屋子里既然烧了炕,那身衣裳先脱了吧?”
北方的九月已经是临近冬季,为防新房寒冷,这炕更是早就烧了起来,屋子里自然是温暖如春,张越这话原本没有任何错处。然而此时话一出口,对坐着的两人却全都愣住了。一个察觉到其中的语病,一个不但脸色愈发红了,而且还又嗔又怒地瞪过去一眼。
“我是说外头那件礼袍不如先脱了,穿着着实累赘。”张越勉强补充了一句,却感觉到自己越描越黑,索性轻咳一声说,“都快到子时了,难道我们俩就这样对坐到天亮?”
“当初爹娘成婚的时候,就是守着花烛坐到天亮的。那时长辈们说,若是左边花烛先灭,则将来新郎寿数先尽,若是右边花烛先灭,则是新娘。所以,得眼睁睁守到一只花烛尽了,然后吹熄另一只,夫妻方才能同生共死。”
杜绾望着帐子上头悬着的那盏红喜字灯,旋即方才收回目光,眼神清亮地看着张越:“虽说娘从来没有怪过爹,虽说爹心中也有愧疚,虽说他们一直都很和睦,但我知道,其实娘当初宁可颠沛流离跟着爹行走天下,也不愿意在家中一日日苦等他回来,一日日在油灯下裁减衣裳,却不知道良人是否平安,不知道那衣裳将来是否能穿上良人的身子。”
张越并没有想到杜绾会在新婚之夜对自己说这些,但此时此刻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言语,他方才渐渐体会到了杜绾的心意。
“既然已经是夫妻,不管从前如何,我只要你以后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什么理由,你都不能打着为了我好的名义把我留在你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就像爹爹那样……那时候,他以为只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