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刘成禺以此为调侃的题材吟诗一首:“骡马街南刘二家,白头诗客戏生涯。入门脱帽狂呼母,天女嫣然一散花。”刘喜奎索性也称哭庵为干爹,两相抵消,并拜他为师,学习诗文。
民国初年,鲜灵芝与刘喜奎各树一帜,鲜灵芝在广德楼,刘喜奎在三庆园,争巧竞妍,比拼声容之美,几十个回合下来,刘喜奎被一群色魔纠缠不休,不得已只好悄然引去,从此鲜灵芝独擅胜场,一时无人可与争锋。哭庵创作了多首长诗纪其演出盛况,其中数句活生生描画出他的癫态狂形:“……我来喝彩殊他法,但道‘丁灵芝可杀’。丧尽良心害世人,占来琐骨欺菩萨。柔乡拼让与丁郎,我已无心老是乡。天公不断生尤物,莫恨丁郎恨玉皇!”使哭庵在诗中垂涎吃醋,掀髯###的那位“丁郎”,便是鲜灵芝的丈夫丁剑云,艺名为丁灵芝。当时艺人中叫“灵芝”的,除以上二位外,还有年长的崔灵芝和李灵芝。灵芝号称仙药,能起死回生,清末民初的人多半醉生梦死,优伶以“灵芝”为艺名,显然含有把戏院当医院的意思,除了讳疾忌医者以外,谁能拒绝他们的救死扶伤?鲜灵芝芳龄十九,鲜嫩欲滴,哭庵形容她是“牡丹嫩蕊开春暮,螺碧新茶摘雨前”。鲜灵芝有倾城之貌,唱腔玉润珠圆,再加上她善于暗送秋波,撩逗看客,因此不少观众为之疯魔,喝彩时,甚至有大叫“要命”的。于稠人广座之中,哭庵的喝彩压倒一切,别出心裁,他嚷嚷的是:“丁灵芝可杀!”此语一出,其要篡位的心思便暴露无遗了。
乱世浮沉(2)
另有一事为人哄传,有一次鲜灵芝在台上演《小放牛》,小丑指着她说:“你真是装龙像龙,装凤像凤。”哭庵坐前排,闻言一跃而起,大呼道:“我有妙对,诸君静听:我愿她嫁狗随狗,嫁鸡随鸡。”闹了个哄堂大笑。管他娘的是丑态百出也好,四座皆惊也罢,哭庵眼中除了有一个鲜灵芝,早已目无余子。那段时间,他的诗首首必及鲜灵芝,好比俗语所讲的“阵阵不离穆桂英”。
哭庵,哭庵,自哭母三年之后,眼泪的大闸即无法关闭,由其早年所坚称的“天下事无不可哭,然吾未尝哭”变为“天下事无不可哭,吾遂哭之”,在他的心目中,薄命的美人尤为可怜,尤为可哭。哭庵年虽向暮,其火热情肠并不逊色于青皮后生,他长期以怡红公子自命,将一班美貌金嗓的女伶视为大观园的诸姐妹。他曾作诗《数斗血》,即有愿为众姝流血牺牲之意,此诗腾于众口,传诵一时。诗中对名伶金玉兰赞誉极高。他偶然得知玉兰本姓张,祖籍直隶(今河北)南皮,与其先师张之洞同姓同籍,遂于人前称玉兰为“张南皮”。哭庵曾对人说:“我看见玉兰,就仿佛看见了文襄(张之洞死后谥‘文襄’)先师,假如能让我跟她晤言一室之内,哪怕是当场给她磕三个响头,我也在所不惜!”这想法简直将哭庵魔魇住了,于是,他用巨金贿赂金玉兰的干爹许玉田,再三哀恳,许玉田才勉强应承为他安排。这金玉兰具有一般女伶所不易具有的坚贞品性,对那些趋之若鹜的好色之徒,一律拒之门外。哭庵名声狼藉,自然更属于她所轻蔑的首选对象。许玉田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答应略施小计:由他创造时机,让哭庵与玉兰无意间撞见,然后再婉转陈辞,疏通款曲,大抵不会惹怒美人。哭庵闻言,拊掌大喜,数日后,他着盛装,携厚礼,依约去访许玉田,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味玉兰片”也。讵料金玉兰一听“易实甫”(哭庵字实甫)三个字,顿时怒火攻心,痛骂不止,迅疾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再不肯出来。如此场面,如此结局,哭庵既丢脸,又扫兴,只好自恨无缘。此后,玉兰回乡省亲,正逢党狱兴起,直隶一地捕杀多人,传闻金玉兰也被捎入此案,而且惨遭枪决。哭庵悲愤莫名,无以自解,便写诗抗议道:“天原不许生尤物,世竟公然杀美人!”感伤数日后,才知这条噩耗纯属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