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过生日,其实妈忙起来还是什么都顾不上的,要给哆妹儿来点好的庆祝庆祝,也得等日头落了,把最后一波收工的人给送回去之后。
哆妹儿一早上生了一场大气,就想出去转转,和么妹儿家粥艇交错的时候,她就跳上去了,和幺妹儿耍了一会儿羊骨仔儿。
哆妹儿说起早上的事儿,宋婶儿就和幺妹儿一起陪着她骂了半天那帮装台的,尤其是那个黑脸半大小子。
后来又说到了今儿是生日,宋婶儿就从舱里翻出几个红鸡蛋来,给两个娃娃一人吃了一个,还往咚妹儿的口袋里塞了两个。
然后宋婶儿就说起了当年五嫂生咚妹儿时候的事儿来了,说是疍家女人生孩子,都是屁大点功夫就齐活的事儿,可五嫂当时可是遭了大罪了,憋了一天一夜,孩子就是不肯出来,产婆说是坐胎,屁股朝下,不奔生。
最后还是谁家的渡船上有老大夫过河,被人强行给送了过来,说不给看就不送上岸了,人家才勉勉强强过来了,进仓之后,说是伸手进去转了一把,没过一根烟的功夫,就听见“咚”的一声,是五嫂把孩子生到甲板上了。
咚妹儿每次听大人讲这些就不耐烦,“就因为我摔得响,就把我叫这名儿,什么嘛!”
宋婶儿就骂她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心疼妈。
幺妹儿听了就笑,还笑得满地打滚的,咚妹儿觉得没劲,就不愿意再呆着了,起身就要走。
可妈的渡船还没转回来,咚妹儿索性冲着幺妹儿她们做了个鬼脸,就翻身下水潜走了。
河上船来船往的,上水面的水就不怎么清,越往下潜,就越能看的清楚通透了,其实咚妹儿还是更喜欢在入海口那边潜水,那里咸水淡水交互冲击缠绕着,好看的鱼儿多一些。
但是妈说了,你这倒霉孩子再敢下去就是找死,入海口的水打着旋儿,一般大人都不敢轻易下去,怕被阴阳水给带走了,你要再敢下去,就再也见不着妈了。
所以咚妹儿现在都在河里潜着玩儿,河床底下其实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少,老树根子,沉的破船,看不出模样的破烂家具,破盆破碗破碟子,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能看见。
咚妹儿这回下水,其实是打算专门给妈寻摸点什么好东西的,虽然她不愿意人们老说她咚咚落地时候的事儿,反正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发窘。但是她也知道,妈肯定没少遭罪,所以还想有点什么表示的。
以前,她就没少摸索东西,大尾巴现在吃食的盘子,就是她去年夏天摸上来的。
可有时候她觉得摸着好东西了,兴高采烈地拿回家给妈看,却被骂的狗血淋头。
次数多了,她就知道了,有些东西不干净,不敢随便往家里拿,有时候妈不光把东西远远扔了,还要请过渡口的大和尚给写点什么,晚上没人的时候,念念叨叨的放在瓦盆里烧了。
今天这片河床,好像挺干净的,除了杂草乱石丛生,啥也没有。
咚妹儿也不着急,轻轻蹬着水底的石头,尽量不搅起来河床上的淤泥,就着中午勉勉强强照进水里的一点光亮,慢慢摸索着。
咚妹儿能在水下潜很久不上去,她不认识钟,家里也没有,也不知道到底能潜多久。有的时候,过往的花船上有人唱戏,经常是一折《杀生》的锣鼓刚开场,她就下去了,等上来的时候,慧娘早都已经喷大火烧完了贾似道的府邸,黑烟袅袅,远近的船上,都是喝彩声了。
咚妹儿其实也有点有意识避开这场戏的,她总觉得在船上唱喷火的戏,有些不着调。有时候和妈说了,妈就骂她,小丫头片子,少往花船那些地方瞅,不该看的别看,小心烂眼睛!
咚妹儿是个爱溜号的小姑娘,这会儿在水下摸索着,她也不知怎么就想到喷火的戏上去了,一回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