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笑。
党远拿起枕边的手机,它已经无情地关了十几个小时了。这十几个小时里杨子在干吗呢?她打了多少遍这个猝死了一般的东西?党远此时此刻的心硬如茅坑里的石头,可茅坑里的石头难道就不愿意被雕琢成一座奇峰被人请进盆景里去吗?或者哪怕化作一块泥土去牢牢拥住玫瑰的根呢,但凡有些招数,终不至于沦落到那人人嗤之以鼻的地方。当然,茅坑之石也偶有出乎其类者,党远在丁小然老家村东头,就亲眼看到茅坑里的垫脚石竟是一块嘉靖年间的贞节碑!当时党远还好生偷笑了一番,在浙东山区的田间路边,茅坑男女无隔。通常两到三口深缸埋地数尺,缸上置简易木版以便蹲坐,后有竹篱掩护光腚,前面敞开坦对广阔山野。即使男女比邻如厕,亦安之若素,下面噼里啪啦,上面依然相谈甚欢。人生关于自然之写照,与此绝笔。贞节碑所立之时,相信男女同厕并不列入考核指标,而是作为极其正常的排泄行为,无论男女雌雄,皆入一缸,肥水不流外人田。党远曾悄悄问丁小然是否也曾如此方便过,当时尚未嫁娶,丁小然不免赧然,且流露出悔恨的表情。
如今,党远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块石头,又臭又硬,屎尿淋漓不尽。就算是遗落了的碑,上面刻了那么几个字也没人当会事。从这个角度讲,杨子应该是唯一认真去解读过碑文的人,也是唯一在这块臭石头上迷失过方向的女人,那些碑文像咒语一样让她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和这块毫无生机的茅石缱绻悱恻。终于弃石而去了,竟还这般频频回首。
党远连烟带气长长吐了一口,推开床前的小窗,在污浊和清新两股气息的交汇处,他毅然打开了手机。不出所料,两条杨子的短信跳了出来:
何必呢?真的那么不想见我吗?我从香港带了把剃须刀给你,知道你抵制日货,是德国的。
党远一直用一把十五块钱最简易的国产剃须刀,上面还缠着胶布,好几次差点被杨子扔掉,可党远说对付嘴上那几根杂毛,没必要投入巨资,因而屡次得以保存。没想到杨子执著至此,人去了竟还不忘记剥夺那把旧剃刀的生命。
此外还有一条短信,是杨子转发的:古时,日本多战事,男丁急剧下降。天皇下昭男人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与任何女人*。日本女人便以床单围身,背负枕头四处游走,至此产生和服。所生孩子因不知何人为父,便以*地点为姓,于是便有了“松下”“井上”“渡边”“山口”“田中”“木村”和“小泉”,至此产生姓氏。 txt小说上传分享
浊酒余欢 第五章(2)
党远哑然失笑。倒不是因为这则仇日愤青的短信,而是杨子对于自己目前这种情绪准确的预见,不愧五年的相知相守。他的情绪不是没有旋钮,只是除了杨子没人愿意去触摸。
党远将两指一拧,食指一个弹射,烟蒂便带着最后一缕轻烟飞出窗外。他忽闻客厅传来一阵热烈的嘈杂,夹杂着党丁叫D叔叔的甜甜的声音。哦,D叔叔,丁小然的那个油头粉面的朋友,党远和他也就混了个眼熟。从党丁口中他还听说过C叔叔和B叔叔,可基本上D叔叔出现的频率要高出许多,党远没太留意过这些人,他知道自己和丁小然已不属于一个群体,或者说他自己早已超然物外。当一个灵魂站在灵魂自身的立场去审视生命的时候,生命便会抖落一身尘土再也无动于衷。因此,丁小然的那些朋友和丁小然交往的过程应该是一个日益轻松自如,渐入佳境的过程。党远有时想他们千万不要将和丁小然交往的经验用到其他人的老婆身上,否则,至少可能会导致一些皮下淤血的情况发生。
反正也睡不着,党远决定出去看一下女儿的那个D叔叔,顺便了解一下他们一大清早这般亢奋的原因。
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显然是D先生带来的丰盛的早点,他们三人围坐一起正吃得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