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爾德絲毫沒有想掩飾自己的不快。她晃著手就像在驅趕一隻看不見的蒼蠅,然後站起來沿洞邊走到了警官的身後。
「您為什麼叫我到這裡來,凱撒爾?」
被卡在圓洞裡的他只能聽到克洛蒂爾德的聲音,猜測她的位置,她的細細的影子已經足夠蓋住水面上反射的太陽光了。他試圖扭轉身體,又放棄了。
「克洛蒂爾德,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是我在負責事件的調查。我一個人負責。壓力非常大,你要相信我。一個夏天裡有三個人死亡,就算是那些像瘋子一樣開車的科西嘉人也很少發生這樣的事故。非常少。別忘了你爸爸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無名小輩。他是卡薩努·伊德里斯的兒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想像。那個時候卡薩努擁有一半的城鎮,科西嘉的城鎮,你知道的,這些可是要比非洲大陸上的城鎮大得多,它們通常都是從山脊線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冬天可以高山滑雪,夏天可以海上滑水的地方。」
克洛蒂爾德很乾脆地打斷了他。
「那是一個意外,不是嗎?」
「是的,那當然是一個意外。一個令所有人都高興的意外。」
突然,他站起身來。藉助於一個澆築在井內壁的梯子他爬出井來,肥胖的身體將帶出來的水花濺了一水泥地,井裡的水面也急速下降,好像都快幹了。一條超小的紅色三角褲隱藏在他肚皮的贅肉之下,就好像他把一條丁字褲穿顛倒了,三角褲遮羞的那部分在屁股上,其他地方就靠一條線了。身上也不擦乾一下就進了屋,屋裡發出他一邊挪動家具,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聲,「奧萊麗婭又把那該死的文件放哪兒去了?」幾秒後他再次出來,一件浴袍敞在身上,手拿一個硬紙板文件夾。他拿了把椅子拖到柵欄的陰影下,將文件夾交給了克洛蒂爾德。
「打開它。」
克洛蒂爾德將文件夾放在膝蓋上,打了開來,翻開文件的第一頁。
一個名字。一個登記號。一個出生日期。
富埃果,型號gts·1233 cd 27,上路時間1984年11月3日。
一些汽車殘骸的照片。
彩色的。
敞開一個大洞的車頂。被燒焦的輪胎。還有碎玻璃的特寫照。
克洛蒂爾德屏住呼吸控制住一陣反胃的感覺。
「繼續,克洛蒂爾德。繼續往後,我給你解釋。」
後面還有很多頁。
被血染紅的岩石。岩石上躺著三具屍體。血淋淋的。到處都是血淋淋的。
另外一頁上。
一個名字,保羅·伊德里斯,1945年10月17日出生,1989年8月23日死亡。
又是十幾張照片,是之前照片的細節部分的放大,腫大的臉部,扭曲成直角的手臂,不對稱的軀幹,被壓碎的心臟。
再另外一頁紙上,尼古拉斯·伊德里斯,1971年4月8日出生,1989年8月23日死亡……
克洛蒂爾德看不下去了。她把反上來的膽汁強行堵在喉嚨里,試圖低頭繼續看,卻突然衝到圓形泳池那裡,雙膝跪地,都快將腸子吐出來了。
凱撒爾遞給她一張紙巾。
「對不起。」克洛蒂爾德道歉道。
「你的確應該道歉。今天天氣預報37c。幫我維護泳池的人員度假去了,直到8月21日才回來。」
克洛蒂爾德的目光落在了沙展肩上扛著的撈樹葉的網兜上,它剛才是靠在柵欄邊上的。
「沒事兒,克洛蒂爾德,我亂說的,我不介意啦。是我的錯,但我想讓你一直看完……看到……」
「看到媽媽的照片?」
凱撒爾搖搖頭。克洛蒂爾德還是跪在地上,抬起眼睛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