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爾德透過蓬塔羅薩別墅寬敞的觀景窗看著大海。從這個角度看出去的風景還是依舊令人頭暈目眩。房子給人的感覺是掛在懸崖上的,只要打開落地窗就可以直接跳入地中海。轉開並固定好屋子另外一邊的玻璃窗,我們就可以一眼望盡巴拉涅地區的所有山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聖母塞拉教堂,然後是卡普迪維塔峰,最後是欽托峰。
這是一個永恆不變的奇景。
只是納達爾變老了。
老了很多。
她向蓬塔羅薩前突出的岩石上的柵欄走了幾步,觀察了一下,不想被燈塔附近的遊客發現。她跟弗蘭克說的是要到卡爾維的特警隊,找加德納隊長問問關於她的所謂的丟失錢包有何新進展。不過,她只算是撒了一半的謊,一個警察的女兒住在這裡,至少不是她在巴拉涅的醫療急救站工作的時候。奧萊麗婭·卡爾西亞現在是卡爾維中心醫院的一名護士,她很早就要去上班,中午之前都不會回來。
納達爾問她要不要來一杯咖啡。她同意了。
納達爾慢慢地調著。
打破僵局需要些時間。
克洛蒂爾德任風吹亂她的頭髮。她站在露台上,感覺不錯。她一點兒也不想再回到別墅裡面。她認為,通常來說,房子的外表都是很普通的,標準化建設的住宅區里都是一樣的獨體小樓,相似的公寓樓,甚至在那些最小資的街區里也是一樣。然而在那些陰鬱的外牆後面,會藏著一些舒適的角落,每間房裡物品的擺放,每個鏡框的懸掛,每一本書都顯示出主人的身份、品位和靈魂。
蓬塔羅薩卻截然相反!
這是一棟在紅色岩石上只用木頭與玻璃建造的奇特的房子,是納達爾一塊板子一塊板子,一塊玻璃一塊玻璃獨自搭建起來的,那時他剛二十歲出頭。至少在那些走到海關小徑高處,發現了這個建築的遊客眼中,擁有它的人一定非比尋常。每一個細節之處都有他獨特的匠心所在,貝殼鑲嵌在雕刻成海豚造型的柱子上,直通大梁。蓬塔羅薩別墅成千上萬次地被拍成照片,放在谷歌和臉書上。過去的這些年裡,克洛蒂爾德只需在某個搜尋引擎上輸入「蓬塔羅薩」就可以看到這個令她朝思暮想的神奇建築……還有它的建造者。然而,哪個遊客會想到,在這樣的房子裡,藏著最媚俗、最普通、最差勁兒的內部裝飾呢?宜家買來的一個個立方體,傾斜著不同角度,就變成了書櫃、電視櫃、餐具櫃、凳子、茶几,上面貼了幾張海報試圖給白漆家具增添一些色彩:克林姆之《吻》,雷諾瓦的《鋼琴課》,莫奈的《睡蓮》。
「你的咖啡,克洛蒂爾德。」
納達爾剛才跟她說了他有些趕時間。他11點要開工。他在呂米奧的super u超市負責管理魚類櫃檯。
「別這樣看著我,克洛蒂爾德。」
「怎樣看著你?」
「失望的樣子……對這裡的一切。對於我。」
「為什麼你這麼想?為什麼我會感到失望?」
「不說了。」
他離開了幾秒後,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個杯子,一個頂針大小的小杯子,裡面裝滿了玫瑰色的液體。
是酒還是藥?
納達爾應該剛剛過了五十歲。克洛蒂爾德覺得他仍然很帥氣,比二十五歲的時候還帥。眼中透著一份超然,一絲憂鬱,一點兒玩世不恭。她離開露台走進別墅。一張奧萊麗婭的照片掛在一個可滑動的玻璃櫥柜上方,櫥櫃裡擺著一套蛋盅、餐巾環和茶葉盒。克洛蒂爾德直勾勾地盯著照片。奧萊麗婭微笑著,身穿名牌裙子,皮膚黝黑,修飾過的眉毛。
「我不失望,納達爾,只是我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也沒想到。」
他轉過身去。手裡的杯子已經空了,又再斟滿。這次克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