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星辰漫天。
大宝寺内只有僧人做晚课的梵唱随着袅袅的烟一路飘忽而上,古井里一对锦鲤自在嬉戏,动静皆如画卷,窗前的竹风铃无风自动,低哑轻吟。
慧明大师立在窗前良久,浑浊的眼里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智慧,直至一颗星辰缓缓向西坠去再无踪迹,才合十念了句佛号。
凤星已陨,命数有变,终是要变天了。
“南无阿弥陀佛。”
第六十一章
日升月落,又是新的一天,阳光耀眼,树木葱郁,黄鹂鸟在枝头轻唱。靖安只觉得这是重生以来她睡得最舒心的一个夜晚,巧儿给她梳妆时都觉得公主整个人都明媚鲜妍了几分,一时心血来潮的点了个莲花钿居然也没被骂。
这份好心情一直延续到靖安用罢早膳,安宁宫里的嬷嬷突然来请。
长舒一口气,靖安知道此事定瞒不过母亲,抚了抚裙上不存在的褶皱,轻声道:“走吧。”
果不其然,进了安宁宫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跪在地上的寄雨,徐姑姑上前道:“公主来了,娘娘在寝殿。”
靖安闻言微讶,徐姑姑又轻声道:“娘娘昨晚枯坐了半宿,今日早膳也没用,奴婢看着着急,早起太医来请平安脉娘娘也没应,公主您快去看看吧。”
听到最后,靖安心中又是不安又是忧虑,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门前,可一时又有些情怯。徐姑姑不知内情,开口便道:“娘娘,公主殿下到了。”
靖安方进去,侍女便闭了寝殿门。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踏在心尖上一样忐忑不安,偌大的寝殿静的能听到裙裾摩擦的声音。朱皇后坐在窗前,疲倦的倚在软枕上,一颗颗佛珠从指间捻过,阖上的双眼下有显而易见的淤青。
靖安近前,轻声道:“听闻母后昨夜睡得不好,怎么不叫人来看看呢,你身子方好些……”
指间一顿,朱皇后静静的看着她,清明、睿智,叫靖安心头一滞,再说不出话来。
“我听闻你昨日睡得倒是很好。”闻言靖安身子一震,懦懦不敢言语。
“跪下!”
没有丝毫迟疑的靖安“咚”的一声双膝落了地。
“昨日的事,你可有话说?”
“王氏咎由自取,女儿无话可说。”她眉眼低垂,声音平平。
“你敢说你从未插手过此事?”朱皇后动了动生涩的眼睛,许久,才挣扎着问出心里那句话。
“你可是为了太子?”楚丰本就有谢家支持,而今身边聚拢了一批新贵,如果再有了子嗣朝堂上中立的那群老臣心中难免会有些偏颇。近来楚颜屡有失德之言传出,又不如楚丰被帝王重用。朱皇后想了半宿,王婉之事,赵家生怨,王家意难平,楚丰后宅不宁。
“王氏算计赵侧妃,不惜以子相搏,与女儿何干?与太子何干?”
“她若知初珍有孕呢!她还会以子相搏吗?你这般言语是当真欺我不知,欺你父皇不知,皇家血脉,你当真不怕你父皇动怒吗?”朱皇后声音陡然提起,悲愤交加。
靖安伸手想扶却被拍开,朱皇后喘了口气,目光犀利,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瞒下你表姐的身孕只是为了算计王氏,还是动了其他的念头。”
靖安心中一寒,怔怔的抬头对上朱皇后的眼睛,母亲竟对她已失望至此了吗,再开口已略显哽咽:“我从未想过伤害表姐和她的孩子,娘,我可是您的女儿,那是我嫡亲的表姐。”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朱皇后哪里,她看着眼前女儿明珠照雪般的容颜,越看却越觉得像极了那人,不禁嗤笑了声:“你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楚丰还是你的三哥。再说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命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便是这样教养你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