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渊,两个人就可以一起相携到老。
可到现在才发现,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追上孟怀渊,就好像在太湖上练习游水之时,孟怀渊始终都立在船头,而他始终在水里一样,尽管胸口有那一道牢牢的布绳连着,尽管孟怀渊的眼光一直在他身上,可是,他却始终牵不到他的手。
梦境开始摇晃,很多画面穿插在一起,毫无秩序,前后错乱,一会儿是山洪爆发的可怕场景,一会儿是在草坡晒太阳的温馨场面,一会儿又回到密林之中的血□□境。
那些画面纷至沓来,不停涌动,卓天屹的脸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画面中,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定格成密林中像要把人一口吞掉的凶狠,而后,耳边响起隆隆声音,他的脸忽然化作赤红色的山洪,迎面扑来,沈青岚猝不及防被卷入其中,挣扎不休。
茫然前望中,孟怀渊的身影一如既往立在船头,向他伸出手,笑脸温和,“青岚,坚持一下,再游一段,师兄就拉你上来!”
熟悉的脸,熟悉的手,熟悉的话语,可是身周赤浪袭人,身上筋疲力尽,沈青岚终于听见滚滚洪涛中自己的心声,“师兄,你在哪里,为什么你还不来?!孟怀渊,孟怀渊,你到底在哪里?!……”
喊声从轻微到大声到狂喊到嘶哑再到沉寂,身体从狂热到冰冷到每一丝力气都用尽,他终于在越来越大的洪涛中彻底绝望,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师兄,我累了,游不动了……
浊浪滔天中,沈青岚再次望了前方船头的身影一眼,而后缓缓把手伸向胸前,解开了布带。
别了,孟怀渊。
孟怀渊的身影瞬间远离,一个浪头打来,沈青岚在漩涡中转了几圈,沉入水底,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飘扬动荡的一颗心也终于彻底沉寂。
身体很沉重,说不出的疲累,好像经过久远的跋涉耗尽了潜藏的每一丝力气一样,连最终对酸痛的感觉都失去了,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朦胧,好像躺在棉花堆里,那种久违的轻松温软之感慢慢拥抱全身。
难道,这就是死亡?沈青岚在心里问自己。
眼眶酸涩无比,一滴泪像走遍千山万水的行者一样,缓缓漫出眼眶,滑下面颊。
卓天屹再次醒来的时候自觉精神体力恢复很多,拉了拉左手腕上的铁链,没有任何反应,想起那晚沈青岚恐惧绝望的脸色,难道还在生自己的气?
他试着喊了一声“青岚”,也没有任何回音,还在睡?卓天屹挣扎着想要起身,卓信听到响动从外屋跑进来,“少爷!”上前扶住他。
卓天屹让他把外衫拿过来披在自己身上,“公子睡着了吗?”
卓信听到他的问话一改平日唧唧喳喳的性子,却是低头无语,脸色也凝重下来,“公子……”
卓天屹心头一紧,“公子怎么了?!”
卓信这才抬头看着他,一张圆脸垮成苦瓜,“公子回来后一直没吃过东西,到现在为止,已经快五天了!少爷,这可怎么办呀?公子会不会饿死?!”
“什么?!”卓天屹一听就急了,气急之下,胸口一阵刺痛,他忙抬手捂住,“快扶我过去!”
卓信应了一声,扶起他,慢慢走到一帐之隔的另一张床边。
卓天屹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时,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痛如刀割。床上躺着的人薄得像纸片,苍白的脸上甚至可以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双唇干裂,眼角滑下一道刚刚干涸的泪痕。
整个人毫无生气,像是已经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怎么会……沈青岚,青岚!青岚!”卓天屹一手捂着胸口,在床沿上坐下…身,用另一只手握着沈青岚的手,失声低喊出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受伤昏迷几天之后,沈青岚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