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额却越发地向且战且退的黑色乱发挺进,如今已经前进了好几厘米,他那黑色眼睛周围的褶皱也比领事记忆中的更多了。那双眼睛现在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领事。“鬼。”他说。
“不。”
“你没死?”
“没有。”
“见鬼!”斯坦·列维斯基叫道,紧紧抓着领事的上臂,然后轻而易举把他举离了地面,就像举一个五岁小孩那么简单。“见鬼!你没死。你在这干啥呢?”
“检查你的贩酒许可证,”领事说,“把我放下。”
列维斯基轻轻地把领事放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了笑容。然后他看到了马丁·塞利纳斯,那笑容瞬时消失了,眉头皱了起来。“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但你看上去很眼熟。”
“我认识你的曾祖父,”塞利纳斯说,“这倒让我想起来了,你有没有剩下些大流亡前的麦啤?英国的烈酒,尝起来就像循环过的鹿尿。这东西太少了,我老是喝得不爽。”
“没了。”列维斯基说。他指着诗人,“见鬼。耶里祖父的大皮箱。原杰克镇色帝的古老全息像。我是不是在做梦?”他盯着塞利纳斯,又看着领事,一只巨大的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们,“两个鬼。”
“六个疲累的人,”领事说。小孩再次开始哭叫,“七个。你有地方让我们安顿一下吗?”
列维斯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张开双手,手掌朝上。“全是这副德性。没地方。没食物。没酒。”他斜着眼睛朝马丁·塞利纳斯看去。“也没麦啤。现在,我们已经变成一个没有床位的大旅馆了。自卫队的混蛋待在这,不付钱,喝着他们那乡巴佬的下等劣酒,等着这个世界走向末日。我想,我们离末日不远了。”
这群人站着的地方,曾经是中楼入口。地板上摊着乱糟糟的装备,现在,朝圣者的高高堆砌的行李也加入到了它们的队伍中。小簇小簇的人肩并肩穿行在人山人海中,向新来者投以评价的目光,尤其是投向布劳恩·拉米亚。她无精打采、冷冷地朝他们回瞪了一眼。
斯坦·列维斯基盯着领事看了片刻。“我有个阳台,那里有张桌子。五个自卫队的敢死突击队员已经在那待了一星期,整天在向其他人吹嘘,他们将如何徒手扫灭驱逐者的军团。要是你们要那桌子,我会把这些吃奶的蛀虫赶出去。”
“要。”领事说。
列维斯基正要转身离开,拉米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要不要帮忙?”她问。
斯坦·列维斯基耸耸肩,笑道:“不需要,但是我很乐意接受。来吧。”
他们消失进人群中。
第二章
三楼阳台仅仅容下了那张破裂的桌子,外加六把椅子。虽然主楼、楼梯和楼梯平台上挤得水泄不通,像个疯人院,但是,在列维斯基和拉米亚将满口抗议的敢死突击队员抛过栏杆,扔到九米之下的河中之后,没人再向他们下战书,争夺他们的地盘。列维斯基不知从哪里搞到一大杯啤酒,一篮子面包和冷牛肉,给他们送了上来。
这群人默默吃着,显然,他们正承受着比平常更多的痛苦,那是神游后的饥饿、疲劳和抑郁。阳台一片漆黑,只有从西塞罗底下传来昏暗的反射光,或者偶然经过的游船上提灯的光芒,那黑暗才稍稍减轻。霍利河沿岸大多数房子都阴沉沉的,但是城市里其他的灯火反射在低矮的云层上。溯河向上游望去,领事可以看见半公里以外的伯劳神殿的废墟。
“嗯,”霍伊特神父说道,他显然已经从服用过量超级吗啡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在那边摇摇晃晃,微妙地平衡于痛苦与镇静之间。“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没有人应答,领事闭上眼睛。他拒绝带头领导任何事。坐在西塞罗的阳台上,很容易便能找回他原先的生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