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呆了片刻,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瞳,似乎没听懂。
“还愣着干吗?”她抬脚在他膝盖上狠狠一踢,转身抢过铁鞭,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这刻的姿势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流畅矫健。马匹长嘶一声,焦躁不安地扬起前踢。
“公主——”王练之紧追几步,突然收住脚,眼里有难以掩饰的眷恋。
纷纷雪屑好似散粉碎玉碾转成灰,在风中散扬开来,簌簌飘落而飞。这一刻连天地都已被封冻凝固。君羽握紧缰绳,侧头看了看王练之,又与他身后的人相视片刻,闪烁的双眸顷刻潮湿。
暗淡的流云急速后退,四周响起千军万马的嘶鸣。雪地里的三个人静静站着,从不同角度凝望着马上的女子,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却是一样的爱恨纠葛。
她闭上眼,仓促地背转身,朝着他们都无法看见的方向,抬袖擦干脸上的痕迹。狂风吹乱发丝,在空中搅成纠缠的弧线,她再不犹豫,双腿夹紧马腹,迎空抽了记响鞭,对身后陈列的大军高喊:“回宫!”
众将齐声应喏。先是掉转马头离开,断后的步兵急忙尾随上,她的身影夹杂在人潮之中,像是乌沉沉的闷雷滚滚北去。天光顺着大军远离缓缓亮开,视野蓦然空旷起来。
桓玄狠狠地回头,仰手一抛,长剑扎进雪地里,兀自泛着冷蓝的寒光。他径直走过去,在谢混身边停了一下,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听着,今日之辱我会永远记住,他日加倍奉还,君羽是我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则我让你痛苦一生一世!”
谢混转过头,静视着他眼中异忽寻常的幽妒火光,忽而展颜一笑,唇角牵起优雅的弧度:“好,咱们拭目以待。”
巫山不是云(下)
君羽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愈安宫请罪。
从偏殿角门进去,绕过一幅丈二碧玉插屏,便到了愈安宫的暖阁。此时天色昏沉,阁里掌着八角黄绢灯,塌褥靠垫也用了一色明黄,抬眼望去金碧辉煌。外面风雪交加,这寝殿里却温暖如昼,四壁悬着通天彻地的纱幔,薄烟从锁衔金兽连环熏炉里袅袅扩散开来,淡雅熏香氤氲满室。
太皇太后端坐在东面矮塌上,黄缎锦袍上绣满鸾凤纹样,手里捻着串玛瑙串珠。王神爱与胡贵嫔各坐在塌的两边,见她进来,齐齐抬起头。
这种阵势前,君羽难免有点怯场,她屏息走过去,跪下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闭着眼,神态静如古佛:“你去哪了?”
没赦平身,君羽也不敢妄动,她考虑了良久,如实答道:“回太后,儿臣去了梅花山。”
“梅花山?”太皇太后皱眉,睁开眼问,“那里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让一个堂堂的公主不顾礼法,在外头抛头露面,竟敢彻夜不归。是不是哀家不下旨让桓玄去,你还不打算回来?今儿不给哀家个说法,你就休想出这宫门半步!”
“我……”君羽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干什么去了?”
“太后息怒。”王神爱过来解围,“臣妾听说梅花山上近日有个道坛,名曰五斗米。教里的天师叫孙泰,会玄门法术未卜先知,公主去那儿大概也是为宫中祈祷吧。”说着朝君羽努努嘴,示意她自己说。
君羽当即领会,支吾道:“唔……我前段日子老做噩梦,心里不塌实,皇后建议我去请柱香,说是驱驱晦气,我听说梅花山上的道士很灵,又怕太后您不答应,所以就自作主张去了……”
太后略挑眉梢,斜眼一瞟:“皇后,是这么回事吗?”
王神爱深垂螓首,低声答:“回太后的话,公主是曾与臣妾说过宫中有秽物作祟。”
话音刚落,就听背后有笑声。胡贵嫔掩住嘴笑道:“真是稀罕,公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也怕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