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及身边琐事,有可记者五,如下”,“明起,学院组织至黄山写生,此祖国名山也,迄今未遑一游,今无憾矣!”,“天气: 晴好”,“××又吵闹,晓之以理”,“迟睡,非为别,作画也”之类。但是,作为写小说的素材,价值似乎不太大。
某年到某年,共4册。纸头质量、印制款式更差了,好像是草纸一般。而且,大量的页面是只有日期,没有内容;就是有,也只是简单几个字,例如,“无事可记”,“天气: 阴雨”,“××又寻衅,不理”,“早睡,一宿无言”之类。看来,也不能作为写小说的主要素材。
某年到某年,共5册。纸头质量与印制款式好转,不再是草纸。日记恢复正常。不过,偶尔也是只有日期,没有内容;就是有,也只是简单几个字,例如,“天气: 阴”,“无所事事,画笔久疏”,“某某赏饭,未去”,“学校领导作运动动员,或曰,余等皆不必怵惕。此实乃大谬之谎言也”之类。当然,作为写小说的素材,一定味同嚼蜡,要不就是味同嚼辣。
这之后,日记竟停了十年之久,教授的生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某年到某年,共22册。纸头质量、印制款式大大好转,而且愈来愈好。除了开头几年外,日记全是使用外文印刷的真正日记本。大部分是法国印刷的,有几本还烫了金边。日记内容也热闹非凡,愈到后来愈是精彩,异国风光,人间百态,君子小人,绮丽情怀,被底红浪,应有尽有。“天气: 晴”,“无所事事”,“某某赏饭,未去”之类,早已销声匿迹。内容既然如此丰富多彩,便应该是小说主线的重要依据之二。
日记是用自来水笔写的,笔和墨水更换了多次。从法文书法看并不美观,字迹潦草,涂改很多。但是,还是看得出文字功底,是上一世纪三四十年代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的那种高度。此外,教授还大量使用略语,可能是为了节约时间。有一些略语我不认得,可能是作者自己的即兴词汇。这就没办法,只好胡乱猜测一番罢了。
于是,一连几个晚上,我一头沉没在一个外人的日记里头,也一身浸泡在另一位男人的精血里。
我把日记细细地读了三遍,喝完了两大包上海咖啡。
屏幕说得对极了。我愈读下去,就愈觉得小说的故事、人物、悲欢离合,甚至卖点热点等等,在纸面上简直是炒锅里滚烫的豆子儿,活蹦乱跳,四处喷撒。
这套日记是一座建筑精美、既空又大的老屋,容纳得下无数位有心的游客;这套日记是一口品质优良、既深又广的铁锅,烹饪得出好多桌丰盛的筵席……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在第一本日记的扉页上,除了记明哪年之外,还写了一行英文如下:
I bequeath this diary to whomever may find or want it。 It is the story of my bright and dark days。
《花妖》2(2)
— �tang Tchiao
我将这日记遗赠给发现它或者需要它的人。
这里是我阳光明媚和凄风苦雨日子的故事。
——乔恒棠
《花妖》3(1)
写字所用的墨水不是法国那种灰蓝色,明显看出是后来加上去的,也许,就是在最近几年。奇怪,教授没有使用法文,而是用英文写的。
当然,也可以这么问: 那教授为什么不直接使用中文呢,不是更直截了当么?我回答不出。也许,教授认为,能够很好利用这本日记的中国人,一时很难找到吧。要么,教授是觉得,中国人是给金钱私利锁住了,柴米油盐腌住了,汽车洋房捆住了,不会对文化的事儿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