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错,也怨不了任何人。
当他追到机场,却始终只能失之交臂时,他心中蓦然地就浮起了这样的念头——太迟了,没有机会了。
他不是轻易就会认输的人,但那一刻,他必须承认,自己输了个彻底。
他太骄傲了,一直不肯轻易低下头,却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没有谁会一直呆在原地等待着他去“帮”。他把自己看得太重,把一切看得太笃定了。当打击真正来临,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有多么可笑。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就此放弃,他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却得懂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借助关系找到了杜锦年带着她暂居的地方。
那是一个安静的小镇,非常适合度假以及调整身心。
他再次见到她时,是一个傍晚。
他走在街头,刚好看到她从面包店里走出来,怀中抱着装满了面包的纸袋。
他下意识就驻足,躲在了路旁的阴影里,认真又贪婪地注视观察着他。
比起上一次见面时,她又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眼睛也因此显得更大了。不过,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眼神看来也平和了一些。
她抱着面包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十来步后,她停住脚步,眼神落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她穿着漂亮的粉色衣裙,怀中抱着一个漂亮的花篮,里面装着玫瑰花,大约还有二分之一左右。不远处,一对夫妇正站在路边含笑看着这小女孩。当小女孩每成功兜售出一朵,都会笑嘻嘻地回头看向那对夫妇,后者则会一边笑一边做出加油的手势。
她看着,看着,眼神突然就变得极其温和。但不久后,深深的伤痛又缓缓自双眸中流出,让他的心微微抽痛。他知道,她想起了她的家人。
他想上前去安慰她,可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做才好。关于这件事,他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
就在此时……
他看到那个人走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身笑容温和地对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小女孩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回头看了眼依旧驻足在街头的她,点了下头。
下一秒,小女孩将花篮中剩余的鲜花全部转交给了杜锦年。
他看到,杜锦年怀抱着鲜花走到她面前,将它递给她,顺便动作自然地将她怀中的面包袋拿来自己抱好。
他看到,她双手抱着鲜花,注视着正对她说些什么的杜锦年,突而低下头,露出了一个唇角弧度极小、但的确出自真心的笑容。
他原本想要迈出的步伐,在这一刻停滞了。
因为他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他在此时此刻出现,只会让她的笑容消失啊。
多么残酷又多么真实的现实,让人既觉察到最深沉的悲哀又无可辩驳。
她已经在好转了,已经在适应现在的生活,他真的要亲手打破这一切吗?就算他觉得自己能比杜锦年做得更好,但最关键的前提是——她愿意接受吗?
不可能的。
这个答案肯定绝对到让他无法推翻。
一个从未伤害过甚至于给予过温暖的人,一个从未给予过温暖只给予过伤痕的人,傻子都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吧?
不顾一切地巧取抢夺,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照顾?
也许的确能做到,但是,他又怎么能够做到。
她好不容易从距离全盘崩溃只剩最后一步恢复到现在这地步,他已经伤害她足够多了,没办法再继续做下去,一次都不可能。
他再次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在更深一层的阴影中,仰头看着因为被屋檐切割而显得格外狭窄的橘红色天空,低笑了几声,终于真真正正地……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