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也长成了一副烟不离手的落魄男人的模样;只是富家公子,他的西装革履;越来越坚毅冷峻的剪影轮廓,印在霓虹灯闪烁的光芒里;亦绾只觉得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在一截截的碎裂寒冷;她冷冷地咳嗽了一声,别过脸去;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车马喧嚣和这么多年来如云烟般纷繁的往事。
阮家明似乎有些歉意地摁灭烟蒂,转过身去对亦绾微笑着说道,“亦绾,对不起,我只是……”
从决定上车到此刻,亦绾一直都是沉默地坐在车子的后排座上,她不习惯坐在副驾驶座上,况且今夜只是碰巧遇上,也许明天,不,也许就在今晚的某一个时刻,她将再也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他的一句对不起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生硬尴尬的局面,亦绾只是看了看后视镜里自己还没来得及卸的淡淡妆容,微笑着说道,“我只是喉咙不大舒服。”话到此刻戛然而止,像两个生日party上刚刚熟识不久的朋友,没有什么话可说,就只好微笑着说些不疼不痒的客套话。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修长而削瘦,他确实瘦了,比亦绾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瘦多了,也许锦衣玉食也未必能治得了那难以挽回的心事,亦绾只是觉得心里微微有些疼。别过脸去的时候,眼眶却微微地有些湿润。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这种疏离和尴尬,一辆辆的汽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他揿开音乐按钮,城市上空的调频播放着这座城市最新的路况和天气。每次听到某个路段有拥堵的状况或是车祸,他都会微微地皱起眉头,偶尔有电话打进来,他的眉头只是皱得更深了,猜得着是未婚妻催他该回家了。
最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他带亦绾去的是解放路上新开的一家徽州菜馆,典型的徽派庭院式的建筑,雕阑回廊,庭院深深。最妙处是廊檐下叮咚的潺潺泉水,隐约有丝竹管弦之乐,借着水声,就格外地好听。闹市中偏安一隅,倒有些似他的性子,不急不躁,沉稳的很。
也许是因为夜深了的缘故,餐馆里的客人稀稀拉拉的不算多,掌柜的趴在账台上打盹。虽然阮家明是点了一桌子的菜,一品锅浓稠的汤汁咕嘟嘟地冒着青烟白雾,白萝卜酥脆爽口,青梅酱里撒了几瓣鲜嫩的玫瑰,青葱拌着白豆腐,香味扑鼻。但此时此刻的亦绾却没有任何胃口,家明替她夹了一块亦绾曾经最爱吃的蜜汁红芋,鲜红的蜜汁像胭脂般染在白瓷上,而自己却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小酒杯里的花雕。
亦绾知道家明的酒品是非常好的,就算是喝醉了,却只是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也许他是知道自己在这一点上不会失态,所以才会喝到微醺也不肯停下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自始至终他们俩个之间都隔了太多的误会和难堪,亦绾父亲的死,家明母亲的咄咄逼人,和那日青梅山上他吻着宋绮珞的时候,亦绾的心疼和绝望,太久了,都回不去了,如今即使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对坐在一起,依然有开不了口的时候。
即使再多待一秒如何,他终究都不会属于她萧亦绾的,不久的不久,他将娶妻,他将继承着阮氏最庞大的企业,他将是s皇冠酒店的东床快婿,而这些,却始终与亦绾没有任何瓜葛。很多时候,很多个夜晚,她都是恨他的,然而更多的时候,她却是选择慢慢去原谅,他走了,她依旧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学着旁的人,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继续相亲失恋结婚,生活最终给予我们的都只是妥协和认命,即使不甘心,也许当她红颜老去,白发苍苍的时候,她会告诉她的孙子孙女们,曾经有那样好的一个男孩子爱过我。即使那时的她牙齿已经掉光了,她却依然可以笑得像个刚刚恋爱的小姑娘。
这些远远都不是最残忍的时刻,她萧亦绾不需要可怜,不需要悼念,当亲生奶奶选择丢弃和利用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些残忍远远不够。亦绾只是轻轻地摇晃着象牙筷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