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斩了这张武威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也知自己此番真是命都要豁出去了,但想通之后,反而心安,大丈夫自当行其所当行,岂可为自保身家而图苟存。所以他昨夜放歌,以《陇头曲》要动三军思乡之心。他今天赌就赌的是三军厌战之心。他这一赌,可以说把自己的一条性命,李波草上沙的数千部曲,三军中人的未测生死,以及边民十万,朝廷安稳一齐赌了进去。他一言落地,魏华龄已怒道:“放肆。”同时喝道:“来人,与大将军把这悖逆狂徒拿下!”
陈澌已朗声一笑,注目向徐绩道:“徐兄怎么说?朝廷密旨,要我斩这张武威于大帐之中的命令可以宣了吧?”
他这可是矫诏。张武威却对秦王之人一向不太放心,闻言一惊,也怕徐绩果然携有什么密诣。就在他一换心思一转念之间,陈澌已朗声喝道:“陈某奉圣上之令,要斩这上欺朝廷,下害军士的张武威以示恩罚,与众将士无关。:”说着,他的人就扑了出去。他知今日所争就在此一搏。为这一扑,他已蓄了一整晚之力,他的千里庭步疾如转瞬,但张大将军帐下岂都是好欺之人。他发言在先,魏华龄早有准备,他才一扑出,魏华龄已一把抽出腰刀,向他腰间就是一斩。
别小看这一斩。魏华龄这一刀号称“万人斩”,虽没斩过万人,但刀出见血,从不空还。没想到陈澌并不避他这一刀,只身子一侧,魏华龄那一刀就直斩在他腰间箫身上。叮然一响,却是陈澌以箫上缀玉硬挡了他这一招,但那玉也登成碎片。他就用这一招赢得了一线之机。但张武威本人也并非什么文生儒将,他拍案而起,一双大手掀起面前大案就向陈澌兜头兜脸罩去,陈澌依然不躲,任由那案硬生生砸在自己头上。张武威手劲极大,号称“横推八马倒”,不是虚传。那案子这下把陈澌的头砸得不清,陈澌只觉脑中轰的一声,金星乱冒,直欲晕倒,但却知自己此时还倒不得。就在张武威一案砸在他头上之际,他身后高平已然出刀,这一刀刀出见血,只见一蓬血就在陈澌腰间暴开。好在他闻风扭了一扭,否则这一刀定要将他斩成两半。帐下将士都来不及反应,只见那二寸余厚的榆木硬案在陈澌头上已拍成碎片,要是常人,这时只怕已脑浆迸裂,但碎片之中,有人见一缕暗红的线芒一闪,陈澌不惜身损,要搏的就是这一线之机,他在这一线之机中抽出了他箫中的“一抹线”,那“一抹线”原是驰名天下的奇门兵刃,当日,他就是以这一抹线刺一只苍蝇于张武威左肩,恫吓住了他,张武威防的就是他如此。见他“一抹线”刺来,身子向后就躲,但躲也没全躲利落,他本包着绑带的受过箭伤的左臂这时忽破带而出,他早有防陈澌之心,那故意扎在本大致伤好的左肩上的绑带本就是扎给陈澌看的,只见他一直藏在绑带中的左手中却藏了一柄利刃,这一插就插在了陈澌的肩上,陈澌痛得一咬牙。然后,两人忽然静止,这一静,把本要出手的高平、魏华龄与吴昌颜都弄得愣了一愣。然后只见张武威一脸不服地瞪视陈澌,面露狞笑,他的喉间一抹鲜血喷出,他没想到自己征战十载,身历生死百余战,防之又防,还是会身死在陈澌的这“一抹线”下。众人惊怕声中,只见张武威巨大的身形已颓然倒地。
魏华龄是张武威宠将,一见张武威一倒,眼都红了,疾扑而来,手里腰刀向陈澌狠斩,叫道:“还不把这刺杀张将军的刺客拿下!”
众人中就有人闻声而动。陈澌大喝道:“鼠辈尔敢!”他的“一抹线”已人张武威喉间抽出,那兵刃原是一条面练精钢,看似一线,四周无处不是锋刃,百练钢化绕指柔,屈曲如意。陈澌心知今日之事不是杀了张武威就算完的,还必须压住他死党的第二波反弹。他长吸一口气,把这些年的斗志几乎都调动起来,可还是觉得后腰左肩痛得要命,而脑中所受的重案之击还让他意识不是很清醒。只听他喝道:“睫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