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零星几点。
我拖着蹒跚步伐往夜梧宫走回,遥遥望去,那五彩宫灯将宫殿照得通亮,采光四溢,在黑夜里流露着异样的氛围,仿佛闪烁在夜色中的明亮灯塔,指引着迷途海中的孤船在黑暗中寻找归途。
夜梧宫内臣太监福安和尚宫女官小荷早早就看到了我,神色慌张地迎了上来,挨在我身旁小声道:“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圣上等您许久了。”我默不作声,他们两人拥着我步入大殿,但都在殿口停住了脚步,只由我一人进入。因为萧晚风不喜人杂,所以每当圣驾摆驾夜梧宫的时候,宫娥太监们都恭眉顺目地守在殿口,不敢进去打搅。
内殿设有铜壶,声声滴漏遥远的回响。冥冥薄雾中,我看到萧晚风高坐上堂,正借着半明半昧的灯火批阅奏疏。他又将奏折搬来我这儿了,似乎在这样的夜晚,总能看到他披星戴月等待我归来的身影。那一刻我心里涌现出一丝暖意,我总偏执地认为,有灯火等待的家是温暖的。而他,总是懂我的。
“你回来了,悦容。”萧晚风随手合上奏疏,对我露出别人罕见的微笑。我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他那微笑背后所遮盖的一丝阴影。他一直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知道我刚从哪里回来,又见过了谁。他一直都很不喜欢我私下去见晚月,所以他现在微笑着,也是不愉快的。
我走了过去,福身行礼:“臣妾不知圣驾,让皇上久等了,请皇上赐罪。”萧晚风不语,脸色的笑容因为我疏远的言行而渐渐地从嘴角淡去,我看到他的眉峰,已显而易见地蹙起了不悦。我笑了,他的不痛快,让我这一日的抑郁心情变得痛快起来,便笑道:“谢谢您,晚风。”
萧晚风道:“我以为你现在对我只有愤怒,没有感谢。”我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他回答:“为了你们楚家那些兄弟姐妹的事。”我笑了笑:“曾经一度我的确很愤怒,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萧晚风问:“你想明白了什么?”我回答:“当时长乐郡主就在那道屏风后面,你的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是不是?”萧晚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跳开了这个话题,问:“你刚才要谢我什么?”
我指着夜梧宫内外数十里辉煌的灯火,由衷道:“谢谢你为晚归的我照亮回来的路。”
萧晚风这才舒展眉头,笑道:“我就是怕你找不到路,所以才叫掌灯的宫女们把全部的灯都点上。”
他这个人总这样,看似漫不经心的对话,却总要一语双关,夹带着试探。
我摇头道:“晚风,你错了。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个人在真心地瞪我回来,哪怕我去了再远的地方,哪怕再微弱的灯火,甚至前途一片黑暗,我都能找到要走的路。”
萧晚风眼中溢出柔情,脱口道:“你回来了,悦容。”当第二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情感截然不同。
我点头回应他:“我回来了,晚风。”
他离开金漆雕龙的御座,大步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子动情地想亲吻我,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个人心中都存在着解不开的结,对于对方的心意,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揣测着。
最终他将亲吻改成了拥抱,靠在我耳畔,轻声问:“悦容,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看到灯光投影在地上的我们相拥的身影,恍恍惚惚像是看到太极殿中他与长乐郡主交叠的影子,一种血与生命不可分开的重影。
“是的晚风,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我感觉到他的紧张,箍着我的双臂力道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重。
“好,你说,我听着。”
我微微吐了口气,道:“我想离宫,去尧山的避暑山庄小住,能不能带萧染一起去?”
漫长的寂静过后,耳旁传来一声清冽的质问:“时近深秋,这个时候去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