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我有些怕了,想他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等我来求。他见我表情,似明白我心中想法,别过脸去轻笑一声,冷硬面容顿如冬雪融化后的温情,暖暖如春。
出府前,我问他:“为什么你甘愿冒这么大的危险放了自己的仇敌,难道只为报我的救命之恩?若只为报恩,又为什么不将玉簪子收回去?”
萧晚风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明白人眼睁睁看着糊涂人干蠢事而无能为力。悦容,这是萧家欠你的。”深深凝视着我,“或许我也是想看看,你能为我乏味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当时我并不太懂他话中的意思,以为他所说的糊涂人是指子都,以为他所说的亏欠是害我曾经的丈夫受尽屈辱,又岂知他说的都另有其人。
而日后发生的一切,让我再一次彻底明白一个事实:萧晚风想要的结果,从来不会改变。
※※※
幽暗的地牢深处,传来水珠滴落的声音,脚步声回响,遥远,幽深。
尚算干净的牢房,冰冷的石床,他就端坐在那里,一身锦衣华服,梳着工整高冠,那坐姿一如往日,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度,不见丝毫阶下囚的狼狈。
“子都……”轻唤他的名,再见他,恍如隔世。
曾经只手遮天权势如滔,如今冷对寒窗处境凄凉。人生的无常,在他身上得到了如此深刻而冷漠的印证。
仿佛早就知晓我会来,他看到我并不惊讶,面容极为平和,静静与我凝视,隔着那燃烧得通红的篝火,看着这模糊世界里最后的清晰。
募然,他笑了,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说:“悦容,你过得还好么?”
我摇摇头,“不好,你还欠我一个承诺,一句道歉。”
“人生来如风雨,去如尘埃。欠你的赵子都怕还不了。”
他微微侧首,出神地望着篝火深处翻滚的火焰,低喃:“我这一生啊,晃如迷雾,转瞬惊醒,什么都没有了。那些失去的,好像遗失在风中的烟花,让人来不及说声再见,就已经消逝不见。”
又回过头看着我,“悦容,为什么只有你不能从我的生命里烟消云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提剑砍断铁门锁链,走到他跟前,“来带你离开,我这个人没那么豁达,欠了我的没还完这辈子就不准死。”
“大树枯死,春天就失去意义,我已兵败,千秋基业转眼成空。悦容,你告诉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愤怒地打了他一巴掌,他呆了,茫然回望我,我又打了他一巴掌,接连打了三下,“这棵树死了,就再种一棵。春天去了,还会再来。生命的意义,不是只有皇图霸业这一种,你懂不懂,赵子都!”
明明在嘶吼怒骂,眼泪却像断闸了似的源源流下,我朝他探出手,祈求:“所以,子都……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过去的全都不要了,重新再活一次!”
他痴痴地看着我,感动得难以言语,眼角含着泪,把手交到我的掌心,然后紧紧合十,幸福地嗯了一声。
后来,有个男人告诉我: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骄傲,放弃屈辱,放弃世上所有的一切,需要很大的勇气。然而,爱的请求是如此美丽,就像开在悬崖上的曼陀罗,让人甘愿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也要成全一次天荒地老。
他哭着说:“悦容,请带我走吧,让我永远在你身边。”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八十二章 天涯海角难相逢,字字遗言断人肠
城南郊外的渡口,停靠着一只小船,水流潺潺,波光粼粼,映照着冬日干结的枯枝,水剪了一轮暗淡的残月。
我将包袱放到他的手里,里面是一些衣服和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