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司空长卿安抚住老太君,与她把心谈话。
他笑着说:“娘亲心里头爱着的,怕不是父亲,而是昔日将你抛弃的那人吧。”
老太君并没否认,脸上带有遗憾,喟叹:“所以你父亲恨我,临死前宁愿策马离开,也不愿让我见他最后一眼。”为此她愧疚了一生,也决定拿她的一生守护金陵,偿还一段感情。
司空长卿由衷道:“娘别再为此内疚了,父亲从不怪你,策马离开是因为司空家的男人绝不死在病榻上,马背是他们的归宿,战场是他们的终结。父亲爱您,就像爱着他自己,尊重着您,就像尊重他自己。他认为活着最快乐的事,就是能娶到像您这样的妻子,他觉得很幸福。”他低下头,在细腻的光线里微笑:“这恰恰是儿子现在的感受。”
老太君满面是泪,司空长卿笑得豁达,为她擦了泪,捏好被子:“娘,您该休息了,好好保重身子,我就不打搅您了。”老太君像预感到什么似的,突然惊慌地叫住他:“长卿——”他回头,站在四方门的中间,背后罩着强烈的白光。老太君眯了眯眼睛,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依稀见到他的嘴角噙着笑,轻声说:“娘,我待会再来看您。”就这么一步步消失在白光里。
离开苏楼,司空长卿去看稷攸和怀影那两个孩子。
他坐在摇篮中间,咚咚咚地摇着拨浪鼓,孩子们尚不懂大人的忧愁,拍着小手咯咯地笑。司空长卿也抿嘴笑了,浅声低语地问:“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这辈子不能陪她过了,却还是自私地想要她怀上他的孩子。他看着稷攸,叹息:“我爱着你的母亲,所以也爱着你,可怜你无法选择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身为你的父亲,这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后的保护了。”
他招来群臣,立下遗诏,交代完所有的身后事。
终于,他可以放下世间的一切,孑然一身地回到她身边。
她还在睡着,微微嘟着嘴巴,真的很可爱。他趴在床榻上,目光随着嫩色的阳光贪婪地观摩她的睡脸。他怕不多看几眼,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她醒了,对他说早安。他们聊着天,装得比世上任何人都快乐。
睡梦中他听见她说:“如果真有下辈子,还是别相信缘分了,千万别再遇见我,也别再被我连累。”
他就在想,缘分是什么,难道从生到死厮守一生的就叫有缘?
不是的,由陌生到相识,由相聚到离别,都是他和她的缘。离合悲欢也好,牵扯不清也好,锥心刻骨也好,如果缘分真是一种伤害,那就让这种伤害越来越深,深到他的骨头里,体无完肤也不在乎。
他一直庆幸着,当初没有放弃她,就算很多次想放弃了,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如果放弃与她的缘分,就等于放弃自己,他的心也就死了。至少在死的前一刻,他仍然不愿意放弃她,所以自私,所以任性,渴望着一个他和她的孩子,让她就这么一辈子记着他才好。
如果有人问他,你这一生最大的骄傲是什么?
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对楚悦容的爱!
他自信着,这一份爱不会输给世上任何一个人,不管从前,现在,还是将来——尽管他从来不是她的最爱。
他一无所惧,所以他昂首挺胸地站在战场上,站在萧晚月的面前,告诉他:“哪怕你杀了我,也永远赢不了我。从一开始你就输了,从你欺骗她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永远都失去了资格。”
他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如期地看到了萧晚月的焦虑和恐惧。
还魂丹的药效过了,他战败了。
黄沙散开,世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司空长卿想,再看一眼吧,最后再看一眼,他深爱的她。
把她看得深刻,从此带进轮回里,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