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放弃,再苦再难,这条路都要坚持走到最后。
已经不能回头了。帝王道,不归途,哪有回头路?待回头,便是生命终结时。
在劫和天赐的眼角细微地红了,他们笑着说,到底是香火太盛,熏得人眼睛生疼。我默默不语,略微抬头,怔怔地盯着那挂在西南角的三盏天灯出神。今时今日的他们,都太不容易了。信任过许多人,背叛过许多人,也被许多人背叛过;救过许多人,杀过许多人,也被许多人杀过。最后他们活下来了,与此同时也变了。我所怀念小时候的他们,尽管天真无忧,却无权无势,受尽欺负,饱受人情冷暖;我所敬畏的如今的他们,哪怕快乐不再,至少有了坚强冷硬的心,至高无上的权,再也没有人敢去轻贱和伤害。这是世界是公平的,得到什么,就会相应地失去什么。舍弃快乐无忧,换来霸权王道,这样的交易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我知道,我永远爱着他们,在这个世上,我最挚爱的两个亲人。
寂静的殿堂,缭绕的烟雾,我低声浅语,虔诚吟诵真情的诗文: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为我/我如何能/不爱你风霜的面容
若世间的悲苦/你都己为我尝尽/我如何能/不爱你憔悴的心
他们说/你已变了/坚硬如岩/并且极为冷酷
却没有人知道/我仍是你/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带泪/并且不可触摸
他们回过头看我,本事微红的眼睛,此刻泪水充盈,我揽过他们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努力仰着脸,不让眼角的泪水滑下,笑着说:“是啊,这香水真的是太盛了,熏得人眼睛生疼。”
呐,在劫,天赐,既然不能回头了,那就往前走下去吧,走到天涯海角,走过天荒地老。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就让千秋万代都为你们歌颂吧。而我,所能为你们做的,唯有抹去你们情感上的污点。一代明君,不能背负乱伦的骂名。
小年过去了,很快就到除夕。三十那日我一觉醒来,推开窗户,发现整个世界都裹上了银装,热气从口中吐出,我欢喜道:“呀,又下雪了啊!”才不过一夜,竟堆积了三尺多厚。暗暗香浮沉,梅花绽放出极为哀艳的姿态,那两人就这么傲梅风骨地站在纷乱的花枝飞雪间。高兴得半个身子都挂出了窗口,我用力挥手,喊道:“今天谁都不许料理国事了,我准许你们做一日的昏君,陪本公主踏雪赏梅!”茫茫飞雪中传来天赐的声音,竟学着太监的强调:“请公主的安,小赐子遵旨!”我挂在格子窗上笑趴了下去,一道人影霍然闪到眼前,在劫捂住我的双手放在唇前呵气,隽秀的眉峰都快挤到一块了,斥责:“胡闹!几岁了还这么没分寸,穿好衣服再出来。”我也学天赐的调调,笑道:“请小劫子的安,小容子遵旨。”在劫一怔,还在努力消化那声“小劫子”,赶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砰地关上窗户,与檀芸小荷她们凑在一起偷笑,很快地外头也传来了笑声,在劫轻笑,天赐狂笑。
雪依旧下着,纷纷扰扰,蹁跹着优美的姿态。我换好衣服出了房间,却找不到在劫和天赐他们了,喊了几声没人回应,正心中不快,忽闻嚓嚓几声,梅枝几下颤动,抖落星星点点的积雪,便见在劫和天赐一前一后地从梅树上跳了下来。我掩嘴取笑:“真是没有体统的皇帝,竟然枉顾斯文去爬树,作什么爬树呢?”在劫道:“我们在打赌,看谁能摘到最好看的梅花送给你。”我不解道:“那也用不着爬树啊。”天赐道:“我们都觉得最高的那枝梅花最美。”我点点头,伸手道:“既然你们如此不顾体统斯文扫地想送我,那我就深明大义、慷慨就义地收下了,拿来吧,那枝最高最美的梅花。”两人的脸色都有点怪异,我笑了,还以为他们被我的话给疙瘩的,转瞬又想,不对呀,这最高最美的梅花只有一枝,是谁拿到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