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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2 / 4)

,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享受美食,那简直是人生的一大成就。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什么都找不到的,还会搞得全身脏兮兮臭烘烘,回到家免不了要遭母亲一顿藤条,但他们仍是乐此不疲。翻完了宝贝,如果太阳还没落山,他们又成群结队地转战田野,有人拿着旧茶壶有人拿着筷子,企图在那千疮百孔的田野里逮到一些反应迟钝的小螃蟹,用来钓白鹭鸶。

我总是远远地坐在河岸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我是不屑于加入他们的,在他们眼里,我也是不属于他们一类,所以从来也没有人邀我一起过。那时候我仿佛就已经生活在平行于世俗人眼中的正常生活的一个世界里。或许在我们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宿命就已经这样安排好了,我们只是按部就班地循着它的轨迹走下去而已,至于究竟是谁唾弃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叫姬鸣凤,就出生在台北这个叫作北莱的乡下小镇里。

我的父亲曾是国民党的军官。在我日渐稀薄的记忆里,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很短的头发,透亮的耳廓和干净整洁的下巴。他笑起来很好看——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上弦月,但他不经常笑。他喜欢一切整齐有序的东西,用现代人的话讲,可能就是强迫症。家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房,书柜上的每一本书都是他亲自摆放上去的。在他离开以后,我几乎在那里消磨了整个少年时光。他还喜欢钓鱼,拿着一根长长的鱼竿,在那条淡水河河岸上顶着烈日和恶臭能坐上一天。我曾听村里那些八卦的女人说,喜欢钓鱼的人都是能干大事的人,因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不言不语等待一天的耐心,不是一般人都有的,所以父亲在整个村的女人眼里就是能干大事的人。因着他的缘故,我们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里过着高人一等的生活。那时候我以他为骄傲,我觉得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像他一样的人。

暮色渐黯,母亲不见我回去,便会出门寻我。她用很轻柔的声音唤我,我就会站起来拍拍漂亮衣裙上的灰尘,和她一起回家。关于我的母亲,在镇上也是个颇具话题的女人,不过我更愿意相信这些话题纯粹是出于嫉妒。因为她在我眼里是个很柔和的女人,温婉简约,高贵美丽。她有很好的修养,很少大声说话,几乎从来不发脾气,从不会在人前穿露趾凉鞋,更不用像镇上那些女人伎着拖鞋就出门了。也许是生活条件的优越,她的皮肤很好,白里透红,粉嫩娇俏。总之,在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我的父亲是个英雄,我的母亲是个完美的女人,他们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这是村里那群孩子羡慕不来的。他们的父亲总是满嘴黄牙,他们的母亲总穿着肥粗的短裤伎着凉鞋,所以他们就沿承了这种遗传,邋遢不堪,满嘴脏话。查埔囝仔可能好一点,查某囝仔可就不得了了。她们还没从河边回来,她们的母亲早就准备好了藤条在等候,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着“从没见过这样野的囝仔!简直不像个查某囝仔!破格囝仔!”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会让你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人生的悲剧是会遗传的。

如果非要在我十岁以前的人生找出一点瑕疵的话,可能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感情问题了。并不是他们不恩爱,只是有时候会有一些意外而已。那个时候,父亲的工作常常需要应酬,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半夜才回家,一回到家里就吐得一塌糊涂。烂菜叶和酒肉混在一起,散发出与那条淡水河一模一样的恶臭味。母亲总免不了要埋怨,但他总是不以为意,下次还是会这样。他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在维持我们的生计,我们吃的穿的用的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他辛辛苦苦一滴血一滴汗挣来的。事实真是这样,但可笑的是,我们从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记忆里闹得最凶的一次,估计就是父亲夜不归宿的那一次。母亲坐在客厅等了他一晚,直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才缓缓归来,没有喝醉酒,很是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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