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男子微微而笑,道:“治世之音,乱世之音。亡国之音。果然都是世俗之音,虽然贴切。却非夫人所执着的永恒。倘若夫人所寻找的是这世间最动人的声音,不妨想一想,死亡之音,往往至凄至美,方能铸就遗世的永恒。”
伊荃心里一动,死亡之音吗?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这白发男子,没有想到他所论的永恒,竟是以死亡的至凄至美塑造的。这样的声音的确能使人一永远不忘。然而……伊荃微微一笑,道:“先生所言,倒让伊荃想起一个故事来了。”
白发男子“哦”了一声,道:“夫人想到了什么?”
伊荃微笑道:“我听说就这样一种鸟,它的一生只唱一次歌。它从离开巢穴起就执着不停地寻找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树,当它找到那最长最尖的荆棘后,它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那长而尖的荆棘,让荆棘刺穿它的身体,然后流着血泪歌唱出一曲至凄至美、使人间所有的声音刹那间黯然失色的歌,等一曲终了,这只鸟也就气竭命陨。世人都称这种鸟为荆棘鸟,而荆棘鸟所唱的歌,应该就是先生所言至凄至美的死亡之音,也是以惨烈的悲壮塑造了永恒绝唱。”
白发男子脸上似有动容之色,荆棘鸟,一辈子就只为寻找一支最长最尖的荆棘,唱一曲至凄至美的歌。那那令人闻之神痴唏嘘的歌声。白发男子沉默了,过了许久,方才叹道:“想来那荆棘鸟之歌,便是一种永恒之音了。”
伊荃点头。
她承认。
这样以惨烈的悲壮唱出的歌,的确是一种永恒。
白发男子又道:“如此说来,夫人已知道知道您所说的永恒之音了?”
伊荃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白发男子脸上带了些惊讶,道:“不知道?”
伊荃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那低沉的天空,道:“荆棘鸟的声音是死亡之音,是艺术的永恒。却不是生命的永恒。”
白发男子道:“艺术也是一种生活。”
伊荃点头,这个她也承认,艺术虽然也是一种生活,但不代表生活就是艺术,就如球是圆的,可圆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球。
伊荃幽幽说道:“艺术是优美与崇高,而生活,只是希望。”
荆棘鸟的歌声是死亡之音,是艺术上的永恒,却不是生活里的希望。伊荃知道自己所寻找的声音,绝对不止是艺术的永恒。至少,应该包含得有希望,至凄至美虽是艺术的至高境界,却非生活的希望。
白发男子凝视了伊荃好一会儿,也不再说话,横起手中的韵衡,悠悠地吹起曲子来,这次的曲子里带了些微微的感伤与深沉,想来伊荃的这番话,也并不是对这白发男子没有影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白发男子停止了吹曲,悠然道:“夫人的这一席话。说得很精彩。荆棘鸟的故事很美,艺术是优美与崇高,而生活,只是希望。在下受教了。”
伊荃微笑道:“先生谬赞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说。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成为哲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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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洋村的疾病已控制下来了,村子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已死了,那倔强少年也带着他的妹妹朵玟离开了这村子里。白发男子也准备离开了。
虽然与那白发男子相处了近半个多月,可是那白发男子总是那样一副淡远的神态,又从不主动与伊荃他们交谈,所以伊荃对这白发男子知道的也很少。知道的多些的就是这白发男子的医术极好,还有就是他身上有一串奇怪的小铃铛,很会吹韵衡,对音律也有一定的造诣。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现在那白发男子也准备走了,亚嘉南骑和伊荃也准备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