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有什么可笑的吗?——我可笑吗?”
希比尔连忙答道:“噢,没有。斯泰尔先生,当然没有。”
“可我就是可笑,肯定可笑,”他快活地说,“如果你发现我可笑,就请你笑吧!”
希比尔觉得似乎有一只粗糙的手在挠她,使她笑出声来。她想,假如自己有父亲,有母亲,像她原来该有的那样,情况会是怎样……
此时,斯泰尔先生蹲在旁边的草地上,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希比尔。手中的炭笔迅速地移动着。“笑的能力,”他说:“就是生活的能力——两者的意思相同。你太年轻,现在还不明白,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希比尔耸耸肩膀,擦了擦眼睛。斯泰尔先生宏篇大论地说:“世界走下坡路了,被亵渎了——走向‘神圣’的反面了,你知道,被亵渎了。必须坚持不懈地提高警惕——坚持不懈地拯救。画家拯救世界就是要尽其所能还世界一个清白。画家给予而不索取,甚至不取代。”
希比尔疑惑地说:“可是,你想用你的画赚钱,是不是?”斯泰尔先生着实吃了一惊。“哦,哎呀,不是。绝对不是,不是。”
希比尔坚持说道:“唔,多数人会的。我的意思是说,大多数人需要这样做。如果他们真有天才——”她说得惊人地露骨,几乎是孩子气的唐突。“——无论怎的,他们需要卖画。”
仿佛犯了罪被当场抓住,斯泰尔先生歉疚地说:“不错,布莱克,我——我想,我不像多数人。我继承了一笔钱,虽说不是一笔巨资,也足够我下半辈子过舒适的日子。我一直在国外游历,”他含糊其辞地说:“在我外出的时候,积累了利息。”
希比尔狐疑地问道:“你没有固定职业?”
斯泰尔先生笑起来,他感到很惊奇。他的牙齿短而厚,不整齐,稍稍有点儿污渍,像钢琴上用久了的象牙琴键。“可亲爱的孩子,”他说,“这就是我的职业——挽救世界!”
他坐下来,重现热情高涨地画起希比尔来。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过了无数漫长的分钟。希比尔感到肩胛骨隐隐发痛,胸部微微地不舒服。斯泰尔先生疯了,斯泰尔先生疯了吗?在她的身后,路上走过的人当中有跑步的、骑自行车的——斯泰尔先生全神贯注,画得入迷,对这些人视若无睹。希比尔不知道在这些人当中有没有认识自己的,会不会把这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记下来。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她决定把今天下午为斯泰尔先生做模特的事告诉罗拉姨妈,坦白地告诉罗拉姨妈他付多少报酬。她对姨妈的判断力既敬重又害怕:在希比尔的想象中,在没有受到检验的我们所谓的想象力范围内,罗拉?戴尔?布莱克具有希比尔已故父母的双重权威。
是的,她要告诉罗拉姨妈。
一小时四十分钟过后,希比尔开始坐不住了,不自觉地叹了几口气。斯泰尔先生突然宣布到此为止。他说,他已经画了三张很看好的草图,他不想把她弄得筋疲力尽,也不想把自己累坏。明天她还来吗——?
“不知道,”希比尔说,“也许会来。”
斯泰尔先生付给希比尔三个小时全额的模特费,她推托了一下,但不是很坚决。他付的是现金,当场从钱包里拿出来的。钱包是用昂贵的羊羔皮做的,里面满登登地装着纸币。希比尔十分尴尬地道了谢,急着溜之大吉。这笔交易有点儿不光彩!
抬头近看,她可以看见——几乎可以——透过墨镜的镜片看见斯泰尔先生的眼睛,他目光中的柔情使她迅速把眼睛转开。这目光给她的印象是一种善意——是亲切。
希比尔接过钱,把钱放进口袋,转身急忙离开。斯泰尔先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见,在她的身后叫道:“你看见了吧,布莱克?——斯泰尔说话算数。从不撒谎!”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