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批覆奏摺用的乃是硃批,鑑於風長天長期不曾動用硃筆,小豐子這會兒才去翻箱倒櫃翻硃砂墨。
這裡風長天把核桃酪盛出來遞給姜雍容,待小豐子準備好了筆墨,坐下來一字一字抄寫。
核桃酪暖潤甜香,四樣俱美。
味覺喚醒的記憶比什麼都清晰,姜雍容想到了母親。
母親很少親自下廚,但她生病的時候除外。
那個時候,魯嬤嬤會拿軟軟的引枕過來,給她墊得高高的,她暈乎乎地靠在引枕上,像是躺在雲端。母親先把核桃紅棗泡發了,去皮去核,再用一隻小缽慢慢碾成泥,一遍又一遍過篩,至於核桃紅棗泥勻勻均均,再也挑不出半點顆粒,然後再混入牛乳和米漿,用一隻小陶缽放在一隻紅泥爐上,慢慢煨到沸騰冒泡。
那個時候世界像雲朵一樣柔軟,空氣里浮動著核桃與紅棗的甜香,還有母親和魯嬤嬤的輕言細語,有時候二哥和大哥還會過來。二哥比她大不了幾歲,眼睛忍不住在核桃酪上打轉。
大哥問:「阿城要吃麼?」
二哥立即搖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用吃零嘴。再說這是母親專門做給妹妹的。」
話音剛落,母親就盛了一盞放在他的手上,又盛了一盞給大哥,「阿越和阿城不管長到多大,都是母親的小孩子。」
母親的聲音是那樣溫柔,笑容是那樣溫暖。
「好啊,人人都有,就我沒有。」外頭一聲簾響,父親走進來,聲音埋在帶著抱怨,而笑意則漫進了眼底,「夫人偏心。」
她則靠在枕上,一面吃著魯嬤嬤餵到嘴邊的核桃酪,一面笑盈盈地看著父親和母親,大哥和二哥。
那個時候,她以為那一幕永遠也不會消失,她以為他們會一直一直都在。無論人生多麼漫長,只要她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他們在她的身邊,站在暖黃的燈光下,捧著一盞核桃酪,談天說笑,輕鬆快活。
她一直那樣以為。
「雍容?」
風長天捧起她的臉,她的臉上滿是淚痕。
他皺起了眉頭,「你是不喜歡這核桃酪麼?」
「不是。」姜雍容搖搖頭,淚水卻流得更多了,「我很喜歡。」
她很喜歡,因為她知道,她很幸運。
母親已經不在了,但這個世上還有一個為她做核桃酪的人。
上天待她何其不薄。
「當真?」風長天看著她,懷疑。
「長天,我們成親吧。」姜雍容抱著他的腰,將自己深深地投進他的懷裡,讓他的身體與氣息將自己淹沒,「不要納采問名,也不要納吉納徵,就選在十天後,我要嫁給你!」
這算是一百隻黃鸝鳥兒同時歌唱,也不會比這一句話更動聽。
風長天大喜過望:「好!」
然後鋪開筆墨:「來,快擬旨。」
這條旨意一發下去,舉朝震動,以至於彈劾林鳴的那份奏摺被駁回,都沒什麼人注意到。
自古婚禮分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親迎六禮,前五禮一一行來,少說也得數月,所以禮部的官員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在十天內辦完。
但這道聖旨一下,那是跳過前五禮,直接進入親迎環節,也就是說,什麼前期準備都不做,十天後直接把皇后娶進皇宮大門。
朝臣們震驚了。
天爺啊,哪怕是民間娶妻,好歹也要讓媒婆上門,再行個文定之禮,最後才開始迎親娶嫁。
「這這這這這這兩人的八字還沒合過呢!」宗正寺的老王爺顫聲。
「此等事,從古至今,聞所未聞,聞所未聞!」文林跌足嘆息。
「唉,陛下這又是發……」趙成哲總算把底下「哪門子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