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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地在走,嘴边的谏在流(2)
话说得很软,气却很硬。梆梆的。太宗为之猛然醒悟,“吾已悔之。”
你后悔了,但我还没完呐。魏征起身再拜,然后说:“臣幸得奉事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
太宗问:忠臣与良臣有区别吗??
魏征答:“稷、契、皋陶,君臣协心,俱享尊荣,所谓良臣。龙逄、比干,面折廷争,身诛国亡,所谓忠臣。”
良臣,不仅用自己良好的言行匡范君主,在自己获得美名同时,还使君主受到万世景仰。而忠臣呢,犯颜直谏,尸陈朝堂,搭上自己性命不说,还使国家终至灭亡。?顺便,他摆出一个潜在的设问——稷、契、皋陶这些良臣侍奉的是谁,龙逄、比干这些忠臣又是谁的臣子?所以,我作良臣,那么你就是尧舜禹,我若作忠臣,那你就是桀纣。
太宗一听,又是大悦。
老魏再次受到重奖,得绢500匹。
1000匹绢布摞在家里,该是多大的规模啊?如果魏家老妻有点经营头脑,应该在自家后门支个摊儿,再挂个木匾,上写朱漆大字:魏氏布行。旁边的小喇叭不间断播送:“御赐绸缎,魏家专营,批发零售,欲买赶紧。”
在这里,不能不佩服老魏同志的政治智慧。他给唐太宗玩了个词汇游戏,将“忠”和“良”稍稍模糊了一下语义,从而给自己确立了一种符合身份背景的准确定位。
为什么呢?与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太宗的铁杆红色战友比,他的人生履历过于暧昧和浑浊。先是投靠元宝藏,然后是李大哥,后来归唐,再后来跟着窦大哥混,又回唐,回来后又没站好队,成了前太子李建成的跟班,这些抹不去的尴尬背景,都将他限定于一隅,即与“忠”无关。李世民将他和王珪放在谏臣位置上,并能更为虚怀若谷地倾听他们的意见,恐怕更多的也是考虑到其出身背景,而显示自己的宽宏和大度。
那么,我就来当良臣,不作忠臣。
事实上,这个良臣的清晰自我定位,以及得到太宗的心理身份认同,对他今后的干政之路至关重要。一不必像哪些近臣,对皇帝恭敬有加,俯身听命,否则就会被皇帝认为是居功自傲翘尾巴,二可以无拘无碍,率性直言,可以犯颜,当好帝国的了望哨。
这是个有意思的比较。房玄龄这样的亲信兼重臣,常常在朝堂上颤颤惊惊,如履薄冰,一受训斥则汗流浃背,嗫嚅不能言。而老魏呢?“状貌不逾中人,而有胆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颜苦谏,或逢上怒甚,征神色不移,上亦为之霁威。”
在领导面前前躬后蹶、惟命是从,而且常常遭受训斥的,往往是领导的亲信,骂者气贯长虹,心里却早已替对方伸出一只呵护的手。挨训的唯唯诺诺,心里也是舒坦无比,无比清楚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便有害的道理。老魏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在李世民那里消弭这种差距,那我就理直气壮起来,扮演好性情抗直、无所屈挠的谏臣角色。这是他的性格和履历所决定的,也是他的自我人生定位所使然。
历史证明,老魏给自己选定的路无比正确。旅过游的人都知道,选择一条正确的路,比选择搭载哪种交通工具更重要。
是个螺帽,你就得找螺栓落户,是只蜘蛛,你就得找屋角安家。只有先给自己定好位,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何况老魏要干的是思竭其用,知无不言,来匡正访以得失的唐太宗,将这个纵横捭阖、英武逼人的马上英雄,打造成文治兼备、励精政道的新时代领导人。
脚下的地在走,嘴边的谏在流(3)
培养一个奥运冠军难不难?难。可老魏比他难,因为他要教的不光是技能和比赛经验,他的工作是树人。
做一个成功的马戏团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