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莫名其妙和他鬧了彆扭,原因在我轉身甩門的那刻就已經忘了。但為了面子,我還是負氣地坐在樓下的小公園裡,不肯回去。大冬天的,我裹著羽絨服,跟流浪漢似的雙手環抱著,整個人縮在滑滑梯上窩著。
也不知道那塑料質感的滑滑梯怎麼會這麼凍屁股,一直冷到我腦門頂。
我捏著手機,看了又看,前一秒還自語揚言陸召今天不來找我,我就不回去了。下一秒就委委屈屈地東張西望,反反覆覆念著「陸召怎麼還不來接我」。
越想自己越可憐。異國冬天,離家出走,男朋友卻壓根對我不理不睬。可能怎麼辦?這男朋友是自己不要臉追來的,也是自己跪著跟家裡人出過櫃的,搭上了一輩子的。
算了,說到底都是我自己的無理取鬧。陸召沒順著我意,我就鬧脾氣也確實太過了。我自己把自己哄好,凍僵的手在臉上搓了搓,把哭喪臉搓掉,然後準備起身回去。
陸召便是這個時候,從那一條黑暗的羊腸小道而來。
我見狀,連忙重新窩回滑滑梯那兒,把頭都埋在雙膝里,裝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就打算坐著了?」陸召的聲音冷冷傳來,比寒風還凍人。
我其實已經慫了,可一想到,我都這樣了他還凶我,就硬梗著脾氣回嘴,「要你管了嗎?!」
陸召許久都沒出聲。我怕他真被我一說說走了,急急忙忙抬起頭來,剛巧和他視線撞了個正著。他眼皮半斂著,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問:「生完氣了沒?」
「沒。」我虎著臉。
我以為按他的性子要說什麼「那你就在這裡繼續氣著」,或是直接掉頭走人,但他卻沒有。反而遞了只手過來,聲音略帶強硬地說:「走了,回家。」
我愣愣地看著他,覺得陸召不愧是陸召,吵架都不按流程。我情緒還沒從上一句話出來,就被他這一句打散了。
「啊?」
他手微側,溫熱的掌貼在了我的臉上,「冷。」我知道他在說我的臉冷,「回家。要鬧回家再鬧,別在外面挨凍。」
我不滿地嘟囔:「哪兒有這麼哄人的。」大概是我太墨跡,陸召一把握了上來,牽著我往回走。
我跟他錯了一步,看著他的背影,我才想起來我為什麼和他吵。因為被同學問及陸召背景的時候,我一個問題都答不上來。
那傻逼同學當時半嘲諷地拍著我的肩,用他帶著印度口音的英語說了一堆,大致意思就是我對陸召一無所知,他把自己藏那麼深,怕和我只是玩玩,當個床伴而已。
我全當他放屁,撣了撣他拍過的肩頭,對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雖然當下我是很堅定陸召不是這樣的人,聽不得別人說陸召不好。但回來後那口氣卻堵在了心口。於是我開始追問陸召關於他的一切。
而陸召選擇了緘口不言。
然後我沒頭腦地對他吼出了一句傷人的話,「陸召,你他媽就是想和我玩玩的吧?我又不圖你什麼,你藏著掖著有意思嗎?我看你你壓根沒有真心!」
陸召僵在原地,直到我甩上門,餘光仍看到他站在那,沒有動一下。
「召哥對不起。」我出聲,「我話說重了。但你知道,吵架時候的話做不得數的吧?那都是氣話……你別理我,別難過,好不好?」
陸召停了腳步,「裴修然。」
「嗯?」我挪了半步,從原本有路燈照亮的地方,去到了陸召的身邊,陪他站在黑暗裡。
他側目看向我,明明周圍黯淡無光,他淺色的眼卻猶如落進星辰。被寒風一吹,閃起了星星點點的光。
他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道:「你看到的這個我,便是全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