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尼……我的小约翰尼……在我还没断气之前,快来看々你的老爹吧……”
卡森更快地向后退,被—个尸体绊倒,四脚朝天,哗啦一声摔进小河里。他慌忙坐起来,吐出一口呛入嘴里的血糊糊的河水。爬着追他的那个人这会儿也来到水边。
“约翰尼,约翰尼……”他爬过来一下子钻进河边的死尸群里,扯着嗓子凄惨地叫,“别跑,我是你爹……”他又鼓足力气向前爬了几步,但突然像瘫了似地脸朝下,一头扎进河里。
卡森凝视着没过那人脖颈的滚々流淌的红sè河水。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吗?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真名字?卡森感到眼底有点发酸。他跑上前去,带着恐怖与厌恶强迫自己抱住他的身子,使尽吃nǎi的力量终于将他翻过来。
两只湿漉漉,闪亮々的眼睛配着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凝视着——不是凝视他,而是凝望永恒。
颤抖先钻入卡森的脊椎,又升上他的咽喉,最后他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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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联军二等兵奥林?欧克斯一见到这孩子,便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充血的眼睛,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因为他刚才还在做梦,梦见自己家中的小儿子和妻子正靠坐在一棵大树前休息。在战线转向左边以后,他不愿意再跟着连里剩下的几个人—块向前走。却平々地躺在地上装起死来。并不是因为怯弱——他已苦战近四年的历史可以证实这一点——而是常年的流血、杀戮、近乎饿死和冻僵,加上穿着鞋底磨穿的鞋去强行军,这一切已渐渐将他胸膛中那颗善良平凡的心磨碎。他对战争分明是厌烦了,腻味了,自己本来是一个奴隶也养不起的穷人,却跑到战场上为富人卖命,现在已jīng疲力竭到极点,脚迈不动一步,神提不起半分。
他的厌战情绪还来自于妻子上封来信中的—段话:
“好像所有的人都想惊夺我们,从我们穷人身上发财。买一块面包要付五块钱,买一磅nǎi油要付十六块——可咱们家里连一分钱也没有了!我不是想让你心灰意懒,可我们再没有什么吃的,只能靠汤水充饥。我不是想阻拦你与北方佬打仗,只想求你请个假回家一趟给我弄点食品,然后你再回去……”
这是六个月以前的事。他当时写回信说,连长拒绝了他的请求,不准他回家,他又不能给家里寄钱,因为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发过饷。她再没来过信,尽管他后来又去过几封。
他又揉々眼睛,弄清楚并不是模糊的眼神有意捉弄他,他看到的确实是个小男孩,正在遍野的死尸中穿行,还十分轻巧地回避着,以免踩住他们。这简直不可能!一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怎么会跑到这战火纷飞的杀场上来!
奥林艰难地站起来,走向那该子,喊道:
“嘿,小家伙——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那孩子用灰sè的大眼睛瞥他—眼,不是害怕,而是怀疑。奥林发现他在哭泣,身上的衣服虽然挂破多处,但一眼就能看出很昂贵。“我走路呢。”他自卫似地说。
“走路?我知道你在走路——你以为我瞎了怎么的?我想问你是怎样穿过炮火和子弹的?”
那孩子眼睛里充满敌意。“我说过了。我就是走过来的。有时还跑。”
奥林语塞。孩子没有说慌——他决不是飞到这儿的,任何正常人也不会将他带入战场。
“你说是走过来的,”奥林气急败坏地说,“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在找林肯大军!”
奥林的心突然被伤感所笼罩。现在他明白了。这小东西准是被吓傻了,已经搞不大清自己说什么和做什么。有些大人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听者应当逗々他们,装作挺相信似的。他握住枪带一甩,把枪挂在肩上,拉住孩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