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看了一眼外面,起身下车时顺手将系好的帕子往车底一丢。
等一会儿安瑾势必会把马车弄走,他应该不会刻意低头往车底去看,如果很不幸她扔的位置不好,也很可能一眼就被发现了,但她现在不能回头去看。
“夫人请。”安瑾道。
耀白的阳光下,冉颜这么近地看安瑾,不禁觉得有些吃惊,这个人的皮肤白如凝脂,没有丝毫瑕疵,竟不是像一般戏子那样敷粉,黑羽翅般的长睫在眼底落下阴影,遮住那两汪灵泉。
冉颜曾经帮过他一次,但她不敢天真地把希望放在旧时之恩上,于是便起身下了车。
这是一个荒废的深巷,草丛直到腰际,烈烈的阳光照几乎不能照到其中,在巷子的尽头有一闪破旧的门,即便距离得如此之远,冉颜也能清楚地看见上面红色的漆剥落,露出腐朽发黑的木头。
“说你的目的,否则我宁肯死在这个路口,也绝不会进去。”冉颜止住脚步。
进入那个地方,会面对什么?像太子中庶子和刘品让那样被虐的满身是伤?还是一场挑战她心里承受能力的考验?
“放心,夫人与我有恩,若非必要,我不会恩将仇报。”安瑾似乎耐心已然耗尽,“夫人请进吧,不要逼我动手。”
冉颜在前面,安瑾让她贴着墙壁往里面走,冉颜走得很从容,但她时不时地便会擦到旁边草丛,以裙裾的遮掩踩倒几株草。
她知道,放眼望过来,根本看不见被踩倒的这区区几根草,但有她的帕子指引,相信萧颂一定能够发现。
快接近尽头那扇门时,冉颜猛然觉得后颈一痛,顿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
大理寺中,另外一位大理寺少卿谢静与御史中丞李胜昌守在放置尸体的房间前,一个跪坐在席上闭眸入定般,一个负手转来转去。
原本大理寺负责此案的人是孙振,但他涉案被停职查办,由另外一位少卿谢静顶替。谢静主要是负责参议刑法轻重,参与修改唐律中刑法的部分,他在破案方面远远不如孙振,但大理寺已经没有第三个少卿了。
半晌,谢静张开眼睛道:“李中丞,坐下来喝口茶吧。”
“我喝不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来,还要梳洗打扮不成!”李胜昌烦躁道。
“不如明日请刘医丞过来看看。”谢静语气平缓。
李胜昌听了更加烦躁,“没有几日了,再等下去,圣上问下来谁担着?”
谢静人如其名,不仅仅十分安静,什么时候说话都是慢悠悠的,并且十分和气,“去接应的人马上就回来了,不争这一时半刻,来喝口茶。”
李胜昌听得冒火,心里早就开始怒吼了:喝喝喝!就知道喝!真不知道大理寺派你来干什么,从早上到现在,劝茶不止十次了,别的什么事情也没干。
忍了半晌,李胜昌生生压下火气,以比较平和的语气岔开话题道:“萧侍郎在曲江那边也不知有没有新的进展。”
“萧侍郎办案从未出过差错,李中丞且安心吧。”谢静缓缓道。
李胜昌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和谢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提起萧颂,主要是想提醒谢静,这大暑天的,把人家年轻力壮的推出去到曲江暴晒,他们两个老家伙待在这里算是比较惬意了,要是半点事情也办不成,这传出去能好听?
两人都不说话,李胜昌怕谢静再啰嗦,便跪坐下来,伸长脖子地等着接应的人来。
过了半刻,何寺正领着两排兵卫抬用板子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李胜昌一见,蹭地一下蹿了起来,急步迎了上去,“怎么回事!”
“李中丞、谢少卿,张主簿遭袭,已经……”何寺正叹了口气,挥手令人将尸首抬上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