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看到往日威风八面的母亲垂泪陈娇心里也难免苦涩,她用手轻擦大长公主眼尾的泪水轻声道,“阿娘,世上哪有人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不受委屈的,当年高后何等威名,前半生也受尽了屈辱,外祖太皇太后当年不是也在文皇帝抬举慎夫人的时候隐忍养晦吗,就是阿娘您,之前为了与阿爹在一起也接受了大哥和二哥,委屈过自己,我嫁了天子又怎么能一生平顺不受半点委屈呢?”
长公主见女儿反过来安慰自己,心中一暖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收住泪水帮陈娇盖好锦被,强笑道:“阿娇真是长大了,这些话说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话可说了。”
“阿爹之前也是这么教我的,阿娘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懂,委屈一时一刻也就罢了,到底要看谁能笑道最后,他是天子又能怎样,日子还长容我仔细想清楚,我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但是阿娘千万要记住,我是我,您是您,您和阿爹的身后是整个陈家,千万不要因为我与天子离心。”
陈娇身体虚弱,跟大长公主一下说了那么多话体力有些不支,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大长公主见她不舒服,连忙顺着陈娇的话点头道:“好好,都听你的,阿娘明白你和你阿爹都是有主意的人,快放心吧,家里的事儿有你阿爹把持着,还有你大哥二哥在,你就好好养好身子,放心吧。”
陈娇长舒一口气,大长公主又让大寒端了一杯温水来给她润喉,喝了水才让她好生躺下歇息。
大长公主又陪陈娇坐了一会儿,临走时对陈娇亲昵道:“好孩子,你外祖太皇太后很挂念你,给了我一个熬汤羹的好药引方子,我明日在红枣薏米羹里加了那药引为你熬来吃,太皇太后说了,只要是至亲之人诚心诚意的熬这药引汤羹,必定有神仙显灵,你的痛病很快就好了。”
大长公主还怕陈娇不信,又加了几句道:“以前太皇太后病的时候她就让我和武儿熬过,真真管用,这事太皇太后赵国故地的药引方子,灵验的很!”
陈娇知道母亲也是一片爱女之心,微微一笑点头道:“好,那我等着吃,从前从来没吃过阿娘亲手做的吃食。”
大长公主撇撇嘴,点一下陈娇的鼻尖故意佯装不悦道:“还记恨你娘呢。”
陈娇躺在床上目送大长公主走出路寝,在她出门的时候,大长公主忽然回头,犹豫了片刻才道:“阿娇,彻儿……是刘彻他想见你,你觉得……”
“阿娘慢走,我想休息了。”陈娇闭上眼睛好似没有听到大长公主的最后一句话。
“好,阿娘明白了,你休息吧。”大长公主说完跨出门槛将雕花门亲自关上。
路寝账外红烛高烧,陈娇闭上眼睛,心里有些乱。
刘彻……
见是终究要见的,但她至少现在不想见,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面对这个欺骗她信任、无理取闹又直接造成她失去孩子的丈夫。
她或许真的没有办法留住她的孩子,即使没有她和刘彻的争执小产也必然会发生,可是一定不会那么早,一定不会发生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一定不会像赵谦私下告诉她的那样几年之内她都无法受孕无法再拥有做母亲的机会。
陈娇想要等到她完全脱离这种恨意的时候再见刘彻,那个时候她或许还可以跟他平静的说几句话,而现在,她真的怨他。
这一夜陈娇睡得朦朦胧胧,小腹传来的隐约胀痛让她辗转之间睡意浅淡,断断续续都是零散的梦境,梦里总有一双深邃的熟悉黑眸注视着她,一直,一直,伴随着每一个梦。
黎明时分窗外起风,竹叶沙沙的声音伴随着风声敲打着路寝的窗;屋内青铜灯架的碗灯里油已见底,明明灭灭的火光轻轻摇曳,似乎快要燃尽了。
陈娇在朦胧中睁开眼睛,无意识的虚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