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恰逢海德堡的周末,到處都是學生聚會,還有很多其他的文化活動,景玉和克勞斯去聽了場音樂會。
離開的時候,克勞斯往街頭的乞討者碗中放了一張紙鈔。
這些乞討者將自己裝扮成雕塑的模樣,太陽下一動也不動。只有在收到錢的時候,才會對著好心的捐贈者笑一笑,更換一個姿勢,繼續保持固定姿勢。
景玉看著那些乞討者,忽然對克勞斯說:「先生,我剛到慕尼黑的時候,也想過要做乞討者。」
克勞斯腳步頓了一下。
這個回答令他感覺到意外。
他說:「你沒有和我說過。」
「可能是覺著有點丟人,」景玉想了想,痛快地告訴克勞斯,「先生,剛剛認識您的時候,我還有個年輕、好強的心。」
克勞斯並不贊成她的說法:「你現在也很年輕,甜心,你有著滿滿的活力和朝氣。」
景玉走進旁邊的酒吧:「但是我現在沒有那種古怪的爭強好勝心了。」
古老的、閃閃發光的拿破崙雕像下,景玉在這裡拿了一瓶冷茴香酒,克勞斯付錢,順手拿走她手中的酒。
這一個學生酒吧中,傲慢自大的店員殷勤地為克勞斯推開門,親切地請尊貴的客人注意腳下台階。
「沒有嗎?」克勞斯垂眼看她,「或許,你比你想像中更加想要和我分出勝負。」
景玉仰臉看他:「沒有,我很尊敬您。」
「僅僅是尊敬?」
景玉說:「您培養了我。」
冷茴香酒被裝在精緻的牛皮紙袋中,裡面的酒水輕輕晃蕩,發出細微的液體碰撞聲音。
空氣撞擊在瓶身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兒。
克勞斯問:「龍寶貝,你說,在象牙上落下雕刻少女第一刀時,賽普勒斯國王能預料到後面會發生的事情嗎?」
景玉想了想,告訴他:「先生,這個問題,您應當親自去問國王。」
綠樹成蔭的街區中,古老的磚砌房子中傳來藍調音樂,景玉怕冷,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整個臉幾乎都埋在圍巾中。
克勞斯說:「我發現你很像我之前看過的一種動物,很可愛,有種令人意外的倔強。」
小動物?
倔強的小動物?
景玉對這個形容詞很感興趣,她追問:「是小鹿嗎?我很喜歡這個形容哎。」
「這倒不是,」克勞斯簡短地說,「灰色的,哺乳動物。」
景玉苦思冥想:「小馬?」
雖然小馬聽上去沒有小鹿靈動,不過也是個不錯的形容詞。
克勞斯搖頭:「比馬體型稍微小一些。」
景玉:「……」
她沉默半晌,說:「您說的該不會是驢吧?」
克勞斯點頭。
景玉深深吸一口氣,看著他,內心努力勸自己要想想先生的錢。
「是這樣的,尊敬的克勞斯先生,」景玉說,「有些話,其實您可以選擇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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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想,從小在富足環境中長大的克勞斯先生,大概不懂得「人間疾苦」這四個字該怎麼書寫。
在慕尼黑被斷了生活費的景玉,一開始不是沒有想過要去做乞討者,但尊嚴讓她選擇不去。
國內的好友欒半雪得知她的窘境後,和父親聊了聊,給景玉打了一大筆錢過來。
那是景玉最艱難的一段時光。
她在異國,仝亘生突然翻臉,不提供任何錢財,連先前的允諾都不兌現。
景玉只覺著自己傻,竟然也信了他會保證出生活費的話。
明明男人都不可信,就連親生父親也不例外。
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