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不”的机会。
她的信心绝不止来自于对自己绣技盲目的自负,更大的原因是这一袭霓裳绝对是普天下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嫁衣裳。
收到小姐辗转传来的消息,即使只有四个字,却令她在顷刻间,纵使身处人间地狱也自觉是极乐天堂。
——莫离无恙。
呵,她日日悬心,念念挂怀的牵挂啊,终于在500多个昼夜之后得到令她安心的答案。
不需要更多的讯息,她纷扰不安的芳心缓缓沉静,满满的只是欢喜。
别无他想。
以如此纯粹的喜悦表达在一件裁做嫁衣的丝罗上,得出的效果不言而喻。
吹熄将要烧尽的宫灯,她利索地翻出一块红锦,将努力了四个月的成果包裹得密不透风,这才松了口气地露出笑容。
一、二、三——
“容容大小姐,你到底绣完了没有?你再不出关,咱们全都得死翘翘啊……”
不用怀疑,在门外拉直了喉咙嚷嚷的正是辛瑗辛尚功。
卿容容笑意转浓,大发慈悲地拉开房门与睽别了四个月的辛夫人打个照面:“夫人的精神不错呀,一大早就到我这来练嗓子。”
给她三言两语唬得几个月都不敢来打扰她的辛夫人一眼瞥见收拾好的包裹,双目放光道:“完工了?”
久旱适甘露,他乡遇故知……
卿容容抿嘴浅笑:“我这条小命可宝贵得紧,怎舍得随随便便就断送了?”
辛夫人看她轻松写意的俏模样,跟着松了口气,探头道:“先让我看看。”
卿容容伸手按住包裹,眼波微闪,轻轻道:“夫人还是不看的好。”
辛夫人诧然回望,看入这少女目中柔柔波光,迟疑着扬起眉,想起卿容容那一条震人心魂的丝巾。
那之后的半个月,她午夜梦回,每每发觉自己泪湿枕畔,伤心断肠。
这一袭嫁衣裳,对注定了终生不能适人的她,又将意味着什么?
她收回手,长长叹出积在胸腑的郁闷,道:“皇后娘娘有旨,要你带着这嫁衣去见她和公主。”
宫中女子三千,得见君王者不过十之一二,而此中,过九成为侍女杂役,得皇恩者寥寥无几。
不细计雨露恩情,夫妻情义,皇后确是宫中女子中之至尊至贵者。
纵使君王夫偏宠,这裙钗林立,粉黛三千,再豁达的女子也不会有多少欢颜吧?
——这是小姐在对她提及宫中事时的感叹。
原以为只会在传奇中听到的女子,此刻却近在咫尺。
眼前的国母娘娘,出乎她意料的年轻,与祐熙公主并肩而坐,就似两朵姐妹花,轮廓优美的鹅蛋脸却比祐熙公主多了一股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对皇后虽然好奇,将“保命”作为第一要事的卿容容却无胆做更进一步的观察,她本分地叩首跪拜后,捧上众人寄予厚望的包裹。
由一旁的宫女呈上后,皇后压住祐熙蠢蠢欲动的小手,先打量着卿容容,沉吟道:“听公主说,你坚持要她在哀家面前试穿这件衣衫?”
卿容容低头道:“是。奴婢还有一个请求,恳请娘娘恩准。”
祐熙公主紧张地瞪大杏眼,担心她又要有什么诡计时,皇后泛起微笑,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祐熙公主,本姑娘小命要紧,顾不得你爱嫁不嫁了。
卿容容吞吞唾沫,壮足胆子道:“奴婢斗胆,请皇后娘娘应允一事。即若公主殿下不喜欢这件嫁衣,就请当着娘娘的面,亲手毁了它。”
末一句,她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战,她破釜沉舟,务求将祐熙公主逼至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