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边去的!”黄少天神采飞扬道。和滔滔不绝的言辞相比,他的步伐非常轻盈,靴子踩在金属砂砾和雪的混合物上时几乎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从来进了荒原都是减员的份儿,这还是第一次有新人——到了埋骨之地就能跟他们会合了,队里个个都是靠谱汉子,我们老大特别厉害……”
喻文州微笑着听他说话,属于人类的、暖洋洋的声音在耳边盘旋,让那时时刻刻鼓噪不息的白辐射波动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烈的警兆猛然攫住了他。
术士的知觉远远超过未经训练的常人,也许反射神经不能和体能优秀的战士相比,但是对于辐射与乱流的变化,他们敏锐到足以察觉方圆数里中一草一木的异常——尽管和百年后截然相反的环境让喻文州的感官暂时陷入了迟钝状态,不过他仍然能从这份混乱中辨别出危险的要素。
他的视野一分为二,半面是眼前风雪飘拂的灰色天际,半面是脑海中将周遭的波动具现而成的无形之线。他清晰地感受到有种尖锐的敌意自远而近,一路将杂乱但温驯的辐射等值线割裂,向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左边!”他脱口而出,本能地想举起手杖,却抓了个空。
术士的力量——在复兴时代里被称为极性扩张精神推动力的那种东西——随着他的战意而鼓动起来,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汹涌而出,化作实质的外在屏障。
喻文州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一百年后的复兴时代中,他所保持的精神意识与荒原上充满了无序乱流和辐射污染的环境格格不入,如果换了一个控制力稍弱的人,可能刚来到荒原就被自己体内与外部循环的冲突撕碎了意识中枢。作为南方军校八十期之后首屈一指的杰出术士,喻文州对自己的掌控力毋庸置疑,但目前而言,他也仅能尽力维持这种不稳定的平衡,更别说投入战斗了。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在日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绿色影子已经到了眼前。鞘翅的急速振荡在空气中发出振响,因为过于快速而在人类的听觉中连成了一声长音。袭击者的全貌呈现在两人的视野中,这只半人大小的变异昆虫遮住了太阳,它的节肢蜷缩在一起,透过那些多毛的甲壳,积满苔藓绿液体的腹腔清晰可见。
那个瞬间,喻文州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剑——并不耀眼,但快的就像一道光。
昆虫在半空中骤然停下,一道鲜明的竖线出现在它的躯体上,精确地把它不成比例的头部、两边的透明薄翅、还有盖着十六块骨板的腹部分成两半。它的身躯被一撕为二,表皮下的内容物喷得漫天都是,一股鼠尾草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
黄少天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鼻尖有点发红,就好像刚刚那令人目眩的一剑不是出自他之手似的。他轻描淡写地转动手腕,用洗完叉子甩掉水珠的架势抖了两下,那些在空气中从苔绿变成翠绿、又渐渐发黑的鲜血就凝聚在光亮金属的表面,沿着斜指地面那长而细的剑刃滴落下去了。
喻文州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把剑。后世南方军校的礼堂里,它的虚拟投影一刻不停地在喷水池中央旋转,而保留至今的原件则存放在研究室中;它只剩下半截,在宽阔的维护装置下显得如此单薄,很难想象它的主人正是挥舞着这把剑,斩断了笼罩在荒原上近半个世纪的厄运。
在近距离下,喻文州能更清晰地看到它在使用者手中的样子。相对于荒原严酷的环境来说,它显得既不耐久也不太实用,可是和那些触发式的武器比起来,它的价值几乎彻底由运用方式决定——将存在的意义完全寄托在握住它的那只手上,是属于冷兵器特有的那种孤傲之美。
“好险,幸亏你提醒的及时。”黄少天用靴尖踢了踢又硬又黏的甲壳,“你可真够敏锐的,难不成之前就在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