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自顾用欢乐的音调说道:“那天我进了净房,一直就躲在墙角的垂帘之后,却始终没有人进来查看。我忍着溺臭,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什么响动了,这才出去。我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就摸到了这里,发现这个大柜子。我躲了进去,想着外面那些人的焦急模样,心里很是快活……”
我先前的震惊和怒意此刻已经慢慢消退,回头看他,见他一张还带了稚气的少年脸庞上,满是与这欢乐音调不相符合的微微悲伤。
这样的神情,让我想起了许多年之前的心。我的心软了下来。
“若是没人发现,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躲在这柜子中吗?”
我回身到了他面前,蹲□去,笑着问道。
“我对自己说。我就一直躲在这里,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躲在这里,你真的很快活吗?”
“是的,就像我小时候跟我母后住在沛县时那样快活。”他很认真地回答我,“谁也不知道我在这里,我想睡就睡,想醒就醒,肚子饿了,我就半夜偷偷溜出去找吃的。我真希望永远都不要有人发现我……”
接着,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述他儿时的快活,越来越兴奋。
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在跟我讲述。渐渐地我席地而坐,听他说话。
“夫人,我告诉你,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恨我母亲,更恨一个人。”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那个人就是辟阳侯。我恨他。恨不能立刻杀了他!”
他不停重复他所仇恨的人的名字,咬牙切齿。
我有些惊讶。仔细回想了下,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我与吕雉同在栎阳的时候,她在言谈中隐约提到了一个男人。那个人在她受丈夫所累被投狱的时候曾关照过她——正是此刻这少年口中那个恨意浓重的辟阳侯。
“可是太子,你的父亲后宫三千,你可曾恨过他?”
我的眼前浮现出当年吕雉提及那人时,眼中露出的短暂柔情,信口问道。
刘盈呆愣了片刻。
“我不晓得……”他终于茫然道,“我也不喜欢我的父皇,从小就不喜欢。但我更恨我的母后。她总是逼我,让做我不愿做的事情。就像这次,她逼我一定要过来,还说有留侯陪同,我一定能立功。这样我回去之后,我的父皇就休想再撼动我的位子……”
他盯了我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啊,夫人,我其实知道你和留侯……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咳嗽,有一晚咳得像要死掉。我有些怕,就守在他的边上,然后我听见他在睡梦中叫你的名,叫了好几遍。夫人,你名叫阿离,是不是?”
我的心像针无声地刺了一下。
“太子,你已经说了很多。该走了!”
我猝然从地上起身,身后不知何时,暮色已经四合,屋子里昏暗一片。
我不再理会身后刘盈仿佛受伤小兽般的哀号,大步开门而出,却惊见吴延正立于浓重的暮色之中,一动不动。
“啊——太子他找到了。”
仓促间,我最轻松的声音对他说道。
他点了下头,说道:“我去通知张大人。”
***
一场虚惊就此揭过了。刘盈很快就被闻讯而来的他的长安随行带走了。临走前的一刻,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明天他就要登上来时的车,返回他命定无法逃离的长安。而吴延直到半夜才踏着月光而返,脚步沉重而疲倦。
“延,明天我们就往建安去。”
黑暗中,气氛沉闷,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所以用尽量轻松的口气,再次提起这件事。
他必须去就医,这是迫在眉睫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