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时,他相当冷静,情绪冰封近乎无情。
那姑娘喜爱你、尊崇你,感情如此直接,你能背弃她吗?
菱歌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响起,他记得那个早烙在心上的答案——
他能。
只是时机未到。
如今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封无涯将殷菱歌送回,正中他下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要的这股“东风”早养在身边,有什么好迟疑?
他无丝毫迟疑,却不知事后心思会紊乱至此。
他养着她,原就存着宰杀她的念想,他行恶,恶人本该行恶,他没有半分愧疚,却在她半身淌血、面白若纸时恍了神思。
说穿了,不就是个姑娘而已,养在身边跟养条狗没两样,待她一点点好,她就掏心掏肺,想往他身上蹭些温情,仅是如此而已。
我见过阿实和你在一块儿的模样,她望着你时,眼睛总是水亮亮……
经过“这一役”,应该再难见她望向他时水亮亮的眼神了。
惋惜吗?
他一时间竟答不出来,但见她清醒后避他的模样,无由地让他心头起火。
为她摘花,那是一时兴起,下意识想见她笑……她却已不信他。
这是必然的结果,他早该了然于,心何须发怒?
樊香实可弃,如今的她尚余什么价道?
他未取尽她心头血已是心慈手软,养着她的这几年,他把她想望的一切全堆到她面前,待她还不够好吗?
公子心好,我喜欢,公子心恶,我也喜欢的,但就是不愿公子骗阿实……
他胸中陡窒,指力不禁一掐,“砰”地厉响,一只陶土药壶碎在他掌里。
“公子!”适才被赶出密室的小伍原本惴惴不安地躲在一旁摸着手边事,见陆芳远从密室出来,一路晃到炼丹房隔屋的煎药小房,他仍是不敢上前,突见自家公子提爆烧烫烫的药壶,里头药汁尽泄,公子不觉烫,他都拧心了。
不只小伍,几个在声的药僮全吓了一大跳。
小伍寻思快些,立即端上脸盆水,急声道:“那药汁烫手,公子快浸浸!”
陆芳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碍事。”
碎片割伤手掌,幸好仅是细细两、三道,他浑不在意,只瞅了眼地上药渣,问:“这是煎给小姐的药?”
“是。”答话的小药僮忙蹲下去收拾。
樊香实的三滴心头血,在当日已被他混入这些年来陆陆续续为菱歌搜罗到的奇珍药材中,熬制成浆,再凝浆成膏,而后揉制过筛,筛出共十粒药丸。
他每日让殷菱歌服一丸,再辅以汤药与行针过穴,在第七日上,殷菱歌终于清醒,第十日已能出声,但仍需要长期调养。
倘是在以往还看不清自己真面目之时,师妹虚弱到无法下榻,每日醒着的时候不出一个时辰,他一颗心肯定高悬不下,时时守在师妹身边事必躬亲。
然,此时此际,人事已非。
“再重新熬一碗送去。”他面无表情地交代。
“是,公子。”
他走近另一只正搁在小火炉上熬得滚沸的药壶,刚要揭盖,一旁小伍已道:“公子,那是阿实的汤药,差不多熬好了,您……呃?”
揭盖瞅了眼,陆芳远也不惧烫,徒手抓着壶柄将药汁倒进白盅里。
他看着汤色,确认药香,然后舀了一小匙亲尝。
蓦地,脑中闪过一道雷电——
这些天,他心确实高悬不下,却不为菱歌;他也时时守在某人身侧,事必躬亲,那人更非菱歌。
他何须这么做?
自问时,答不出,内心一阵厌烦,继又想起密室里那姑娘闪避的眼神、说出的话,烦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