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身形逃了出来,跑到一条小河边上时,却再也支撑不住,便昏了过去。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便看见了一个眉目温柔的少年,还有他那个温温柔柔的娘亲,彼时,他并不姓谢,而是唤作许沛杰,是他救了她,于是她便在他那个风雨飘摇的家中待了足足一个月。
泥瓦做的房子虽然简陋,但是她却是感到了无边的温暖,就好像,娘亲还在自己身边,许姨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在自己重伤时搬一把小凳子,坐在床边,纳鞋底或者绣帕子贴补家用,沛杰则会去西边捕捉些鱼或者去山上打些野味,绿珠便这般安心地留在了他家中养伤。
他们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得如此重的伤,绿珠也乐得装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借宿在他家的人,日子一天一天过,身上的伤势也一天好过一天,直到,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待下去了才告辞回了李府。此后的三年中,她去那个男人家后,身上总是会负伤,而他总是会在河边找到她,将她带回家疗伤,然而关于她身上的上,他总是不追问缘由,到后来,她的功力渐渐增长,再也不会受伤了,她也总会去河边找他,每年的那几个日子中,是她最为快活的日子,仿佛就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一般,有自己梦中的情郎,有想要的生活,然后,离开他之后,却是一刻不忘地提醒着自己,和别人家的姑娘是有如何的不同,尤其是看着素素在夫人和老爷怀中不住地撒着娇时,她才绝望地发现,他和她其实还没有开始,便已经迎来了终结。可是她仍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总会在那些日子跑去河边,为的不过是看一看他的身影,直到五年前,再也找不见他的踪迹,那段时间,她如疯子一般找遍了所有该找的地方,就是找不到他的人,第二年亦是如此,她守着一颗沉浮不定的心,呆在李府之中度日如年。
然而,命运却是如此地捉弄人心,她变成了醉里梦乡的花魁,而他却是谢家在外头的私生子。
他和她之间,当真是应了那句佛偈,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当做如是观。
多说一句便是错。
“绿珠,从此之后,我便是你的娘亲。”李轻轻伸出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把她带回了李府,她偷得一命。
“绿珠,复仇一事,并不急于一时,还是身子要紧。”李轻轻按着她的指尖,将她拉出大毗婆沙咒的幻境。
“绿珠,答应我,定要护得素以平安。”李轻轻将素素塞到她的怀中,将她们两个推入了密道之中。
“姐姐,从此之后,你便是我的姐姐。”才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望着自己,把她当做了世上最亲近的人。
往事如潮水,一波一波向绿珠袭来,绿珠喘息着,看不到黑暗的尽头。
黎明前的黑夜是最为浓稠且压抑人心的,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曾知晓,那一道救赎的白光究竟什么才会从东方升起,于是只能蜷缩着身子,竭力保存着热度,与漫无边际的寒冷抵抗着。
我的黎明什么时候才会挣脱层层的云层,将温热的阳光洒到我身上?
一颗颗滚圆的泪珠子从绿珠的眼眶中逼出来,大湿了玉玦上的红色穗子,然而,正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子却浑然不觉,门口有一道身影在徘徊着,他举起手想要推开那扇门,然而,努力了许久却终是没有这个勇气,走到心爱的女子面前,执起她的说,对她说,放下一切,和我一起走吧。
就像是五年前,他从未问过绿珠从哪里来,又为何会受这般重的伤,现在的他也一样,并不想过问为什么五年后,她竟成了醉里梦乡的花魁绿珠。
年轻的男子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晃地走下了楼。
阳光穿越过繁茂的枝叶洒下一大片碎金般的光泽,男子举起袖子,挡住了这明媚的不可一世的光芒,仿佛一并挡去的,还有记忆中那个顾盼神飞的女子,以及那一段长长短短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