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卿听了,面容平静,不置一词,眼中的精光倒是亮了一亮,暗自在心头将素素说的这一番话颠来倒去地咀嚼着。
“素素,过了今夜,你要去哪里?”搁了良久,苏墨卿才忍着入了骨髓的疼痛问她。看来还是无法达到心不动的境界啊,苏墨卿在内心叹息了一番。
“我也不知道,总归是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吧。”素素从怀中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帕子,细细地擦拭去了苏墨卿发丝上泌出上的汗珠。汗水濡湿手中的丝帕,贴在掌心中,黏黏糊糊的。素素眼尖,看见鬓发处有一截面皮微微露出边缘,原来,这一张朴实无华的脸只是一张人皮面具。她按捺着心头的疑虑,在这片的土地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她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他长得如何,是不是叫苏墨卿这个名字,其实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曾在这个飘摇的雨夜中,有一夜相依相偎的时刻便够了。
“素素,给我唱一首童谣吧,好不好?”苏墨卿躺在她的怀抱中,觉着好像娘亲就在身边,对着自己温软地笑,记得小时候淘气去爬树,额头也是这般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娘亲也是那般温柔从怀中掏出丝帕为自己拭汗的。
素素想了想:“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娘亲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娘亲的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正在给苏墨卿输内力的男子看到这一幕场景,觉得就像是能够入了画,裱起来挂在墙上的,少主在落魄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相依相偎的晚上,想来也是老天的怜惜,然而一想到“怜惜”这个词,瞬间便转了念头,这个贼老天倘若还有怜惜之心,少主的命途便不会如此地多舛,自己一帮出了生入了死的兄弟也不会落得埋尸骨于他乡的下场,所以,贼老天从来都是睁眼瞎。而他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刺穿这一只还睁着的眼睛。
四十八,分离
苏墨卿的体内输了内力之后,疼痛感便小了不少,昏昏沉沉间便闭了眼睛,素素也因为赶了十里的路,四肢早已发了酸软,此前还有些冷,现在怀中抱着苏墨卿,就像是抱了一个大号的汤婆子,原本感觉结冻了血液又开始复苏,顺着经脉回流,整个人瞬时暖烘烘的,无比舒适,于是下巴靠在苏墨卿的头顶,也沉沉地入了眠,黑衣劲装男子看了全身戒备的绿珠,便自觉地抱了刀子,关上被他踢开的寺门,守在门后,绿珠蜷缩在另一隅,警觉地竖起耳朵,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子,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素素。
三更半夜时分,总是事情多发的时候,譬如:蒲松林笔下的花妖、狐妖们总是趁着夜色最为浓重、阴气最为繁盛的时候,飘飘而至,惨绿少年挑灯夜读,美貌妖姬红袖添香,之后眉来眼去一番,便能觅得一段稀世奇缘。而素素他们显然是没有这等福气在泼墨的雨夜遇上善解人意的妖姬,然后一行四人便获了救,潇潇洒洒地报了刻骨铭心的仇恨后,便携手肆意笑傲江湖,只是,变数却也着实在这一刻产生。
三更的时候,小破庙迎来了另一个人,一袭暗红色的衣袍,黑色的发搀和了三两缕白发,只用一个玉环压着,端是潇洒多姿,傲睨万物,看到那一个带着冷冽的寒意与湿润的雨意的男子站在颓败的小庙宇里时,素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便是这一个词,霸气不是侧漏,而是直直地能够流泻三千尺,那是能扭动乾坤,刺破苍穹的霸气。瞬时间,还在四肢百骸盘旋着的瞌睡虫便忽的四下飞散,再也找寻不回。
守在一边的黑衣劲装男子一看见是他,便恭恭敬敬地垂了手,躬下身子:“谷主。”
红衣男子只是径直走过来一把便抱过苏墨卿:“我们得赶快回谷,他这个伤,拖延一分,便少一分痊愈的希望。”
素素怀中顿时少了那包裹着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