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便聽見父親說:「現在年輕的一代真厲害,無情無義,鮑先生與鮑太太離婚了。」
母親吃驚,「太快了,仿佛昨天才喝他們的喜酒。」
「可不是,當初費那麼大的勁,花那麼多的錢,我們吃下去的菜還沒消化,他們就離了婚。」父親說。
「現在女人太能幹,不懂忍聲吞氣,也沒有這種必要,不合則離,倒也是好事,我最不喜歡看到夫妻在外人面前吵吵鬧鬧。」母親說:「我是沒辦法,在你們周家做足卅年老傭人,能飛的自然早飛了。」
我說:「做夫妻本是藝術,結婚之前總得想清楚,愛情才是唯一的基礎。」
母親說:「你聽聽兒子的話,好像很想得開。」
鮑氏夫婦離了婚。「社交界」頓然引為話柄。
聽說鮑先生自律師處出來,對鮑太太說:「你放心,我不與你計較,自然有人收拾你。」
鮑太太冷冷的回答:「什麼人收拾我,什麼人x我,isnoneofyourf-kgbess。」
這句名言馬上傳為佳話。
我覺得鮑先生這人也很奇怪,嘴巴怎麼如此瑣碎,無端端跟女人都能吵一架,反正已經離了婚,萬事休,從此陽關道、獨木橋,嘴頭上還占什麼便宜,男人要有男人的樣子,什麼委曲咬緊牙關渡過,就算與女人吵架贏了口角,又是那門子的好漢英雄。
我約了鮑太太吃飯。
我問:「你的真名字叫莉莉嗎?」
她搖搖頭笑,「我沒有英文名字。」
我不響。
她抽著煙說:「我離了婚了。」
「是,我有聽說。」我說,「關係這樣的壞,離掉的好。」
「唔。」她說:「既然不貪圖他什麼,離開真痛快。」
「將來打算如河?」我問。
「到外國去走走。」她說:「也許反樸歸真,讀幾年書。」
「會再結婚嗎?」我問。
「不知道。大概不會。人與人之間走得那麼近,很危險,尤其是兩個可以獨立的人,容易分手,離婚很傷神。」她說:「除非男的靠老婆,或是女的靠男方供養,否則一下子就鬧翻了。」
我問:「是怎麼開頭的?」
「不知道,過去的事算數,何必到處說?我當然幫著自己罵臭鮑某人,這種一面之詞說來無味,聽的人更沒興趣,不如不提。」她說:「當踏著一腳狗屎算了,做人總有不如意的時候。」
我聽著點點頭。
過很久她問:「你呢,你不是失戀嗎?」
「早忘了。」我說:「遲早會忘記的,時間治療一切傷痕。」
「嗯。」她說。
後來她到了歐洲去了。
而我,我也找到新的女朋友。
我現在喜歡普通一點的女孩,年紀要非常輕,最好我是她第一個男朋友,學識不必太好,中文大學或是師範學校的學生最適合。
我已變得跟所有的男人一樣因循。
一日未下班,我站在窗前看風景,歐陽跟我說:「怎麼又站著悶?」
我說:「別又是推薦我去愛侶公寓吧?」
歐陽靦腆的笑,「喂!別說得我仿佛是個扯皮條的好不好?」
我想:開頭都是愛侶,然後結婚,百年好合……結果都成了怨偶,吵打罵,不共戴天之仇,咬牙切齒的走向法庭。
我不會這樣。
將來我結婚,靜靜的結。如果離婚,也靜靜的離,我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兩個人。過客據說我很小的時候,便會得向好看的女人獻殷勤。
有一次阿姨受了點委曲,到我們家來坐著哭,因她長得美,我居然到房間去找了一條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