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女儿的名字。程敬之怕她出事,吩咐几个丫鬟看着她,可她还是会在所有人不注意时偷跑出去。有一次甚至是在凌晨,她从梦中惊醒,掀开被子就直冲冲的往楼下跑去。程敬之不在,守夜的眀香趴在沙发上睡了,她便一个人穿着睡衣赤着双脚跑了出去,摸着黑徘徊在大路上。若不是这条路是回将军府的必经之路而程敬之恰好在此时经过,她或许就这么顺着这条路走到闹市区,在这样的夜里不知会遭遇什么不测。
程敬之不敢想,他再也放心不下她,不敢让她一人回老家,每天派人紧紧看着她,以防她再次出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不见绑匪上门联系,子衿彻底绝望,终于变得麻木。整日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摇着女儿最喜欢玩的拨浪鼓。
尽管现在是非常时期,程敬之每日奔波在外,却还是会隔两个时辰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询问子衿的情况,得到她安然无恙的消息后才会放下心来。
小静姝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
伴随着上海全城警戒的人人自危,还有一则新闻也煞是惹人眼球,那便是四大华商之一的刘家商企彻底倒台,刘木柏入狱,被以通敌罪告上军事法庭,最终被判死刑。而在开庭前一直游走于各政府高层间的刘氏一族忽然在刘木柏判处死刑后举家迁往海外,而刘氏的姻亲甘氏建筑唇亡齿寒,开始将名下企业股份逐渐抛售,并将已定亲的甘大少爷遣送国外求学,而已成家的甘二少爷携妻儿前往淮安,名为探亲,实为避难。
先是江氏一族一夜灭门,后是刘氏一族彻底垮下,而江氏与刘氏皆是上海镇守大使程敬之的姻亲,又恰好在这几月来,新市长上任,上海全城警戒,街上整日都是警卫营的人在巡逻,这必然会惹得新市长不快,又加上程家在上海驻扎上达数十年,一时间全上海滩人人茶余饭后讨论的皆是下一个倒台的到底是商界的甘家还是政界的程家。
而日本商会人员也大幅度下降,原本被日本人垄断的煤矿业与金属业一半以上被华商吞并,其中微妙关系,众人皆猜这会不会是新市长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而子衿却很明白,这不是什么市长的三把火,而是程敬之在暗中操作。日本商会在上海挂羊头卖狗肉,矢野滕浩兄弟甚至是挑唆华商走私军火,此毒瘤不除,后果不堪设想。新市长上任,根基尚且不稳,哪来的精力与能力去拔除这根毒瘤?而能做到这些的,放眼整个上海,除了程敬之还能有谁?
他最近这么忙,便是为了这些吧?他一面不死心的寻找着他们的女儿,一面还要去处理这么棘手的问题……
子衿放下手中的报纸,将石阶上的拨浪鼓拿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它,“静姝,你到底在哪……”她摇动拨浪鼓,无助的落寞四面袭来,静姝不见了,佩清走了,张馥卿也走了……
她甚至不敢见赵钦洺,她怕连累她,怕若是有一日程敬之遭人陷害,赵钦洺作为程家的常客会被牵连……
仅仅两年,她失去了她的父母,兄长,孩子,甚至连朋友也不能继续往来……
她想起那日拆开的那封夹杂着泪水痕迹的信。
“子衿亲启: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仅仅三十余字,子衿读来却难过万分,她能想象到佩清写这封信时是怎么样的悲苦。时局动荡,父亲下狱,一家人不得不流离海外,而自己也不得不四处逃难,从此和家人好友天各一方。
又想起前几日在马场看到的那个人,他远远的站在那里,就那样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甘佩闵,再次听闻他的消息,却是去国外求学。
或许生活本就是这样吧,人有悲欢离合,只是很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