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浓,本应灯火通明的北院却是死气沉沉,别说魏兵,连个人影也不见。不知他生前是被关在哪个屋子,她自暗处步出,两腿似有千斤重,心头一阵悲凉。
她在空无一人的院中站了许久,心里难过之极,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怔忡中,忽然感觉似有道目光在暗中注视。她蓦然一惊,抬头看去,前方廊檐下,一个修长的身影隐于夜色下,抱着双臂斜倚在廊柱。
夜凉如水,他的目光比这夜色更冷。
两人无声对视良久,他虽隐身黑暗之中,但那双孤狼一般的眸子,即使相隔再远,她也认得。她想,他也认出她来了,早在校场上的时候。
她开口,声音带着沙哑,“陛下呢,让我见见他。”
他依旧靠在廊柱上,冷冷看着她,良久才冷声道:“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想着别人。你当自己是谁?你以为这世上没了你别人就活不成了?你倒是挺当自己一回事。”
她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继续道:“他可安好?”
他嗤了一声,“还没死。”
她暗自松了口气,可他又懒懒地加了句,“不过也快了。”
她刚刚涌起的希望又瞬间熄灭,“我要见他。”
他自廊檐下缓缓步出,一步一步向她走近,薄软贴身的甲胄在夜色下泛着幽幽冷光,一如他此时的声音,“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在他断气前见到他,不然的话……我怎会调走看守的人,引你出来。”
他在她跟前停下,她直视着他,一双眸子幽清如水,“无论你如今是何身份,当初在宫里,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真心提携过你,你要为魏太子报仇无可厚非,但他堂堂一国天子,就算你不念当初他对你的好,至少不该让他受辱。”
他脸上泛起嘲弄之色,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半垂着眸子看她,“是么,你觉得他当初待我不薄,所以我也应该对他好?那么你呢?我难道对你不够好?可你怎么对我?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不屑一顾,视如敝屣,你怎么就忍心了?”
她咬着唇沉默不语,他自上而下地扫了她一眼,似在审视,眸中带着不耻,“当真可笑,天底下最无情无义的女人,竟指责我对一个侵我国土、杀我族人的敌人无情无义?在你眼中,我安逸就该对别人抠心挖肺,然后默默忍受别人对我的恣意践踏?”
她的脸有些苍白,“安逸,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必这么说,你若恨我,杀我解恨就是。”
“你以为我不会吗?”他忽然朝她倾前身子,微微弯腰与她平视,他的脸与她贴得极近,呼吸之间气息拂到她的脸上,“叶萱,你说得对,你再不是从前的叶子了,今日在校场上,我差点就忍不住杀了你。”
他的声音始终冷漠平静,虽离她极近,听着却似自千里外传来,让她心底泛起一阵极细的寒栗。她想起在校场上,那支原本瞄准她眉心的箭。
“不过我最后还是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又站直了身子,有浅浅的笑意自嘴角漾开,“你不是爱燕诩吗?我要留着你条命,让你看着我是怎么取他首级,亲自挂到禹城城墙,以慰魏太子在天之灵。”
昨晚在姜寐的帐中,他已认出了她——那种烤羊肉的方法,是他教她的。她的记忆没了,但有些东西是本能,就像凫水,一旦学会了便根深蒂固,一辈子刻入脑中。然而她的主观意识却选择了接受另一个人,将他这段过去抹掉了。
他不怪她没了记忆,他恨的,是她在知道事情真相后的选择。
在认出她,并知道她是被姜寐俘虏的时候,他既惊讶又怨恨。惊讶她为何不留在翼城,而是居然跟着燕诩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同时又恨她,在身为俘虏命悬一线时,竟不肯向他求助。当时在姜寐帐中,她若肯主动相认,他定会向姜寐讨人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