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然,卻又溫和平靜。
「謝謝何幹事。」他道,「你幫了我很多,幫了小蝶很多。我沒法還了,希望以後小蝶可以報答你。」
幫人不是為了報答啊。可是,此情此景,何如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新生又望向盧向文:「盧醫生,把紙條收起來吧……」
「我要走了。」
何如月心中一凜,總覺得這四個字另有深意。
再望陳新生,他已經緩緩地起身,示意警察自己要回牢房。
就在鐵門關上的一剎那,祁梅突然喊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對小蝶好的!」
陳新生回望他們,眼神中似有解脫。
鐵門「咣」地關上,隔斷了兩邊的人。鐐銬聲遠去,而祁梅哭倒在盧向文的懷裡。
走出看守所,夜色已經深了。
費遠舟天上的月亮,又望望三個各懷心事的人,猶豫著道:「我……哎,我反正也順路,我送你們回去吧!」
何如月問:「你不加班了?」
「加完了啊。也不能夜夜加通宵吧,我也要睡覺啊,我又不是鐵人。」
路燈一會兒將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一會兒又將行人的影子縮成一團,他們倆倆走在路燈下,何如月和費遠舟在前,盧向文扶著祁梅遠遠地落在後面。
「那個協議,是你教他們的?」費遠舟問。
何如月有些慚愧:「我本來是擔心陳新生認識的字不多,所以讓盧叔叔先寫一個,好讓陳新生抄一遍,沒想到他直接摁了手印,還用那麼激烈的方式。」
「你啊,就是點子多。」費遠舟摘了帽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這天熱的,也不見一絲風,立秋早就過了吧,還這麼熱。」
何如月卻道:「費警察,我有個問題呢。」
「什麼問題?」費遠舟立刻把帽子又蓋回頭上,好像不戴帽子就不算警察似的。
「我讓陳小蝶的叔叔,也就是陳新華寫了個放棄撫養權的紙條,有沒有效啊?」
費遠舟樂了:「嗬,你可真是未雨綢繆。想撫養的要寫紙條,不想撫養的也要寫紙條,你是小紙條專業戶啊?」
小紙條專業戶?
何如月心中一動,好有意思的別稱,這兩天的確跟「小紙條」糾纏上了呢。
心中雖然活動著,何如月臉上還是不動聲色,道:「我這不是想著口說無憑嘛,落個筆,以後也是個證據,但就不知道,這個證據咱們司法上認不認。」
「嘿,虧你還是愛學習懂法律的,簽了大名、蓋了手印的協議,跑哪兒都認帳啊。不過你怎麼叫她叔叔寫放棄撫養的紙條?那時候盧家就打算收養了嗎?」
何如月搖頭:「沒有。那是小蝶到我家頭一天,後邊的事還沒影呢。我就是被她叔叔嬸嬸的態度氣到了。想著,這樣不講情面的人,怕是只講利益。別看小蝶現在沒什麼利益可圖,但將來呢?所以才叫他們寫了個字據,免得以後賴上小蝶。」
「嘖嘖嘖,想得夠遠。」費遠舟服氣,「你真是剛畢業的學生嗎?這思慮也太周全了,有點可怕啊你。」
我的確不是剛畢業的學生。我是處理了無數糾紛的「街道調解小能手」啊!我見識了太多言而無信、見識了太多出爾反爾……
某種程度上說,我對人性的信任也有限啊!
何如月望著腳下忽長忽短的影子,突然感嘆:「費遠舟,你說想得遠是想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費遠舟認真想了想:「我覺得能往後想五年,就很了不起,誰知道五年十年後會是怎樣?說不定,這街上的路燈都全換了。」
沒錯。三十年後,這街上的路燈再也照不出這樣清晰的影子,也沒有一束束的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