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无法;只能“客随主便”;随着沈瑾进了里屋。
里屋空气越发浑浊;秽气逼人。
张老安人却是已经拾掇出来;头发也新梳了;身上也还了新衣裳;十分光鲜地半坐在床上;看着并无久病病人的憔悴;反而比三年前还要富态不少;只是因久不见阳光的缘故;肤色白的有些泛青。
看到沈瑞;她露出几分惊诧来;随即带了哭腔道:“瑞哥长大了;我的乖孙长大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招呼沈瑞上前。
张老安人到底是将古稀之年;她的手上已经散满了一块块褐色老人斑。
沈瑞并没有配合着上前;而是挑起衣角;行了大礼:“见过老安人;给老安人请安。”
张老安人含泪道:“不过是等死罢了;又哪里有什么安呢?”
想到忤逆的儿子、不孝的媳妇、心口不一的长孙;还有这两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日子;张老安人只觉得自己如泡在黄连水中;是真的伤心了。
她越想越委屈;从无声落泪;转为嚎啕大哭:“老天无眼;老天无眼;恁地磋磨我守了一辈子寡;拉扯大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儿子为了讨那淫妇欢喜;连亲娘都丢下不要了;千疼百宠大的孙子;又一心要当孝顺儿子;只听他老子的吩咐;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对于沈瑞进来;这还是新鲜说辞;对于沈瑾来说;张老安人这已经是老调重弹了。
自打沈举人将张老安人留在松江;让沈瑾服侍;自己带了继室通房赴任;张老安人就没少抱怨。
沈瑞并没有被张老安人的痛苦渲染;反而莫名地想到院子里那只肥猫身上。那只肥猫宁愿成了流浪猫的狼狈模样;也不肯进屋子;多半是受不了这臭气了。
怪不得沈举人放心将张老安人留在松江;张老安人既瘫在床上;如今除了嚎哭;也扑腾不起别的了。
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落到这样境地;换个人都要同情几分。
只是沈瑞却是见识过张老安人的无耻与自私;实生不出怜悯之情来。
他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又不是过来与张老安人骨肉相亲;既是见礼也见礼;安也请了;他便望了望沈瑾。
沈瑾手脚冰凉;看着哭嚎的张老安人;想要劝又不敢劝。
之前每次张老安人哭闹;沈瑾相劝时;张老安人就要连他都加倍骂到里面“小妇养的孽种”、“黑心肝的混账”、“挤走了乖嫡孙的庶孽”都会脱口而出。虽说过后张老安人都会说自己是老了糊涂了;请长孙莫要与自己计较;可一次次跟插刀似的言语;也令沈瑾心里都是窟窿。
如今有沈瑞在;沈瑾却不愿她再用言词来凌迟自己。
如今年纪越大了;他越发明白嫡庶之别的重要。
虽说他敢对自己的良心说;当年对沈瑞并未起什么坏心;可是他怕众口铄金;怕沈瑞相信那些话。
沈瑞见沈瑾没反应;拉了拉沈瑾袖子。
沈瑾这才醒过神来;茫然地看了眼沈瑞。
沈瑞低声道:“我还是走吧;惹了老人家伤怀不好……”
沈瑾眨了眨眼睛;忙点了点头;看了张老安人一眼。
张老安人正哭得来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捶着床;一边嚎哭道:“太爷走的时候我才二十五哇;二十五就守了寡……多少人劝我走一步;为了那狠心的狼崽子我都舍不得哇……”
随着沈瑾蹑手蹑脚地推出来;沈瑞忙吸了一口气。
方才在屋子里屏气;倒是憋得够呛。
一直到了前院;方听不到张老安人的嚎哭声。
沈瑾讪讪道:“老爷没带老安人去扬州;老安人心里存了怨气……老爷本是要带老安人去扬州;是大夫说老安人不